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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云罗深旋 大道至理

作者:九叔林笑天,日霸天下 字数:14092 更新:2024-12-18 12:39:56

  渡过了难熬的寒冬,和熙的春风开始唤醒蛰伏的万物。大秦帝国皇帝以元起为年号已过了十三年,这一年正式改了年号迎来天华元年。

  在群山包围中一大片开阔地的川西平原,号称天府之国的帝都成都城行人如织。这里是大秦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达官显贵,豪门富户齐聚于此。

  威严深远的皇宫西侧,一条青石板大道笔直延伸,其宽阔足以容纳三十辆马车并行。能够在这条大道两侧落府,不是重权大臣,便是百年望族。而无论怎么论资排辈,韩府都是绝不可轻忽,也是最显耀者其中之一。

  大秦国已历经六世,韩家也已在大秦国为将六世,功勋赫赫。至这一代再进一步,主人韩克军封车骑将军,韩城侯,两个儿子大哥韩铁甲封破虏将军,二哥韩铁衣封建威将军。因此韩府又称车骑将军府,真真正正的权倾朝野。

  数枝春动又轻轻!

  正是踏青时节,晨光初开时分,成都城内外俱是相约游玩的年青男女。韩府中那位芳龄十五,艳名满城的小姐自然是一众翩翩佳公子们争相约求的对象。

  十二岁随父从军,十三岁斩敌立功,十四岁便独领千人大破敌军。将门虎女与她两位哥哥走过的路一样,又一颗将星冉冉升起,光耀大秦。

  韩府门前停了许多穿锦带珍的奢华车驾,显然来者身份俱都不凡。然而并无一人敢造次,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儿们规规矩矩地递上名帖后便回到车驾上安静等待。不仅仅因为这里是车骑将军府不得造次,也因为府中小姐值得每个人耐心。

  若未曾见过韩家小姐的人定然会想:将韩府门口堵得仅剩一条小路进出,却又安静如斯,连拉车的马儿都被尽力约束不发出声响。能让这帮跋扈惯了的京都纨绔们自愿如此,是怎样的女子才有这般魅力?

  “小姐……”侍女春雨捧着一大摞子叠得没过鼻梁的名帖跌跌撞撞,“哎哟……”每一封名帖都制作精美,份量不轻。不少名帖里还夹带了些玉佩,金饰等价值不菲的小件玩物,也无怪娇弱的侍女拿得不稳,洒落一地。

  “怎么又来?退回去,都退回去。”隔着绛色纱帘的声音亮而沉,仿佛一面薄皮响鼓,充满了清亮而绝不柔弱,厚沉而绝不粗犷的磁性魅力。

  两进的闺阁里不闻脂粉味儿,只有女子身上那股清雅自然的淡淡体香。亦不见寻常女儿家的装饰品,反倒是墙上挂着两只醒目的烂银钢鞭。

  春雨矮身收拾散落的名帖叹气道:“我的好小姐,这里可有白云书院张彩谨公子的拜帖,还有虎贲校尉家杜逐辰公子。若嫌弃他们一个柔弱,一个粗鲁,还有尚书左丞家的俞化杰公子,那可是文武双全……”

  “好了好了!”纱帘里的小姐不耐烦地打断,旋即又吃吃笑道:“小妮子春心动了,就这么着急当陪房丫头嫁出去呀?”

  “吱呀”一声,绛沙帘子后面的人影关上衣橱,似是终于选定了满意的衣衫。

  朦朦胧胧的身姿隐现肩宽腰细,臀股极隆,只是胸前两团平平无奇,直如垂髫幼女。

  春雨面色微红,噘嘴道:“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一府上下都为您终身大事着想,偏就正主儿不上心。”

  绛沙后的人影穿戴完毕,撩开房帘顺手挂起,又俯下身子陪同春雨收拾散落的名帖,竟毫无世家小姐的娇娇脾性。

  春雨见两只肌肤莹亮光滑,仿佛稀蜜般并非洁白却极显健康的皓腕伸来,又是撅嘴皱眉道:“小姐您可消停些,府上可不比在军营,让管家看见又该罚婢子。”

  韩小姐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帮手还嫌,累死你个贱婢子。”口中虽不饶人,脸上却全是嬉笑的神采,绝无车骑将军千金对待下人的盛气凌人之态。

  春雨抬头望去,饶是从小便陪侍在韩小姐身边仍不由气息一窒。

  韩小姐双手后背,修长的双臂一环竟绕着臀股边缘,在中央臀缝处扣住。她一身仕子装扮,洁白条巾束起浓若流云的乌黑长发,吊在后背形如一只马尾。面上未施粉黛,光亮洁净的肌肤也不需粉黛。一对细柳长眉锐如青锋,修鼻亦如远山般挺拔,丰满的双唇殷红如血光滑明艳。

  若说这四处略显刚硬,那么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眸则是恰到好处的点缀妙笔。

  其形圆而长,眼角上翘如水滴,竟是摄人心魄的吊梢凤目。

  配上高挑修长,笔直如枪的身姿,更有一双长及常人腰侧的结实玉腿。说是颠倒众生的倾城美女无人能反对。奇的是换上仕子装扮,赞她是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也不为过。

  难怪在美女如云的西川,仍有无数见惯了世面的世家公子哥儿为她趋之若鹜。

  ——这样一匹胭脂烈马若能征服于胯下承欢,被那双修长美腿在腰上一夹,有力的玉体倾力配合着重重抽添,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的极致诱惑力。

  “小姐,老爷上朝回来了,请您去厅上一会。”管家韩峰嘶哑的声音在院外响起。韩小姐一蹦老高,兴奋之意难以言表,迈开长腿一溜烟向厅堂奔去。韩峰着急地嘱咐:“小姐,您慢着些……”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韩破军背身凝目,正望着呈于案桌上的锦盒出神。初老的将军因常年的军旅生涯显得有些沧桑,额头上的皱纹犹如斧凿般深邃,两鬓也挂上了斑斑白霜。

  十三岁时被选为太子陪读,一步步保着太子成为当今圣上,也一步步将韩家带到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也渐渐老去。

  金銮殿上那位高高在上,俯瞰川凉二州众生的皇帝和他一样,即使再怎么于人前精神奕奕,也难掩日渐佝偻的身姿和老去的年华。

  人老了,总会开始疑神疑鬼,开始担心子孙后代,开始满脑子想着怎么保住家族的显耀。

  可锦盒里的东西,真的只是自己疑神疑鬼吗?家族子孙又该怎么办?

  “爹!可请回来了么?”女儿磁性好听的声音随风掠来。

  韩破军背对女儿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掩去眉宇间浓稠忧色含笑回身:“请回来了,就在这里你自己来看。”

  兴奋的韩小姐未能发现父亲目光中的歉意与隐忧,她揭开锦盒取出一纸任状,一方紫青豹头印信。

  “戍边都尉!哈哈,人家才不要再做甚么劳什子的千夫长!”韩小姐兴奋不已,扬着手边任状得意道:“人家可不比两位哥哥差。”仰头挺胸的模样,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还算不错。到了西岭边屯务须日夜警惕守卫边疆,不可片刻放松!我让韩守与韩图去助你。”韩破军微笑赞许,只是语声略显疲态,远不是平日的声如洪钟。

  兴高采烈之中,韩小姐仍是敏锐地发觉父亲的不妥:“爹,您怎么了?”体贴的小姐绕到父亲身侧扶他坐下,在他肩上揉捏按摩起来。

  韩破军微眯着双眼道:“好啦。爹今日金銮殿议事有些疲乏而已,早些去收拾收拾,等韩守韩图回来了你便动身。”

  韩小姐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西岭边疆,闻言老大的不高兴:“又要等,人家先行一步让他们追来还不成么?”

  “稍等两日,不需急于一时。快去准备准备,爹这里还有事。”

  “得令!”韩小姐低头在父亲脸颊吻了一口,捧着锦盒轻燕般翩然离去。

  “咯哒咯哒……”一匹黑色骏马打破韩府门前的悄然安静,来人生的浓眉大眼,一帘燕须甚是威武雄壮。大汉不待奔马停稳飞身而起,一身整齐的盔甲尚不及脱下便顺着韩府大门狂奔入内。

  一众还在等待韩小姐回音的世家公子哥儿不由低声指指点点,都盼着这位青年将军日后成为自家大舅哥。

  “爹!”破虏将军韩铁甲浓眉深锁,强忍着怒意道:“圣上的旨意您领了?”

  “吧嗒!”韩破军座下结实的梨花木扶手竟被生生掰下一块来,老将军气息粗重:“还能抗旨不成?”

  韩铁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你真要送小妹去西岭边屯?小妹……小妹这一生可就毁了!”

  韩破军面沉如铁,鬓边银发几乎根根竖立,圆瞪虎目道:“她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她不懂,难道你还能不懂?”

  韩铁甲陡然颓丧,低头道:“爹,我去劝劝小妹。让她安心在家呆着做个世家小姐,莫要再去想什么戎马生涯。爹,我求求您。”顶天立地的大汉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晚了!”韩破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她现下应该已经溜出府中……”

  韩铁甲猛然蹦起头也不回奔出厅堂,厚重的盔甲在他身上轻若无物。然而刚出拐角,韩峰便阻在身前。

  “韩峰!你敢拦我?”韩铁甲奔行不停,双拳陡然握紧暴起发难。

  醋钵大小的拳头迎面挥来,拳风虎虎震得韩峰一身衣袍飞舞。他不敢躲,更不敢直视大公子怒火滔天的双目,低头时两行泪光洒落……

  拳头在他额前停下,韩峰哽咽道:“老爷下了令,谁敢阻挠小姐出府杀无赦!

  血衣寒已经调动,老奴,老奴无能为力……大公子,老奴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老奴也……也……”呜咽声起,历代服侍韩族的忠心家奴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韩铁甲睚眦欲裂,猛喷出一口鲜血,山一般的身子仰天就倒……

  “启禀老爷,小姐已出府去了。大公子急怒攻心并无大碍,老奴已安顿好。”

  老管家尽量平和着心绪,做好一个下人的本分,只是脸上的悲愤之意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

  “呼……”韩破军意兴阑珊:“照顾好甲儿,这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

  韩小姐血染重甲,她不明白为何刚到西岭边屯的第二天,一切尚未熟悉,整军交接尚未完全就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为何一日便可来回的援军三日未至;她不明白西边高原上正值冰融雪化时节,该忙着放牛牧马的番族为何此时来袭;她也不明白为何骠骑大将军处未曾有一点示警……

  那是极善御马冲锋,凶狠无度的番人,足有两千余众。其彪悍勇猛绝非军屯里毫无防备的八百驻军可以抵挡的。

  借助低矮的屯墙,指挥一无所知的驻军,韩小姐足足支撑了三天三夜,直到如今屯墙再也支撑不住处处塌陷。

  番人杀红了眼,他们同样不明白准备充分,人数一倍于对手,为何会被挡住三天三夜。在终于攻陷了屯墙,杀得驻军不足百人时,他们损伤了一千八百人。

  他们嗜血的眼珠子充满了杀意与疯狂,仅存的三百余人望向那位身骑白马的女将,更是掩饰不住贪婪的欲望。

  几乎拼尽了一切,韩小姐身边仅剩八十余骑,人困马乏。在血与火中抢出六百多手无寸铁的屯民哭天喊地奔跑。眼前三百余狼一般的番人若是赶上,他们都将成为施虐残杀的对象……

  韩小姐疲累地挥手一指:“你们护送屯民离开。余者随本都尉阻敌。”即便此刻目中布满了血丝,依然未减她半分威武英姿。

  “都尉,您快走吧。”年轻的百夫长抹去额头的液珠,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胡启替您挡着!”

  “少废话!”韩小姐厉声呵斥:“怕死就给我滚!不怕死的跟我来!”

  残军中又分出十骑护送屯民,余者如雁阵般张开,拱卫着一马当先,依然挺直着腰背,一对修长玉腿紧夹马腹的英武女将。

  生命即将终结,胡启任不由自主地瞄向倩影。这是血腥修罗场中最引人注目的身影,就像战场中即将香消玉殒却决然不退的女神,残酷而凄艳……

  他紧随那匹神骏的白马拼死冲杀,以马刀与盾牌架开劈向都尉大人的武器,必要时,他会用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最后一道防护。

  他真的这么做了!

  驻军且战且退纷纷倒下,人数越来越少。退至一座小山包下时终于被团团围困。

  番人中手持一柄斩首大刀,天神一样的领头人瞅准空隙一刀劈下。都尉大人正忙于躲闪两柄斩马刀,一杆毒蛇版的长枪,而她身边除了自己再没有一名军士。

  胡启大吼一声扑了上去,斩首大刀破开重甲从背后划过,几乎连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劈碎。

  “大人快跑!”胡启耗尽了全身气力,再也站不起来,这一声拼力呼喊连自己都听不见。所幸落地时眼见那一刀未曾劈中目标,只将马头削断。

  韩小姐双足发力从爱马背上跃起,落地时一个侧身翻滚躲开两杆着地攒刺的枪尖。舞起两柄长鞭打烂面前两名番人的头颅,便足下发软再也站不起来。

  软倒在地的女将娇喘着强行撑坐着上身,微蜷的修长双腿惊心动魄。她的金盔已然不知去向,散落满头乌云秀发。

  面前的番人只剩下十三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韩小姐却明白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看到胜利的那一刻。

  尤其是那名天神般的领军番人,他始终未出全力等的似乎就是刚才那一刀。

  那是她全盛时期也未必敢硬拼的必杀一刀。

  胜利者全军覆没,失败者却可以享用战利品!多么地讽刺!

  扶老携幼的屯民尚未去远,那是最后的幸存者。身为戍边都尉她还不能倒下,却再无一丝抵抗之力。

  韩小姐惨然一笑,倚靠着背后的山石用仅剩的力气盘坐身体解开勒甲带,露出重重包裹的束胸。这是身为女子最后的资本,必要时也可以成为致命的武器,来换取敌人的性命!

  稀蜜般的肌肤光滑如温软黄玉,韩小姐拉开胸前蝴蝶结,平平的胸膛仿佛施了魔法般弹跳出一对浑圆硕乳。她身上唯一的缺憾在这一瞬间不复存在,这具完美的玉体瞬间让周围已十分粗重的喘息变得更加急促。

  两名番人低吼着扑上前来,这是难以抵御的诱惑,在厮杀过后的幸存者更加需要这样完美的少女作为犒赏。

  他们身在空中忽然停顿,那天神般的领头番人捏住两人头颅一撞,红白色的浆液流了一地……

  韩小姐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关,凝聚着最后一分气力!无论接下来将发生怎样的惨事,她始终高昂着头颅不愿低头。

  满是泥污的恶心大手掐住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一把提起,窒息的感觉传来,以色诱敌的拼力一击并未发生。无论如何凝聚都无法提起一丝力量。

  领头番人一身黝黑透红的肌肤盘根错节,掐向左乳的手掌满是泥渍血污,一身更是带着汗积恶臭,冲人欲呕!筋疲力尽又急怒攻心的韩小姐空空如也的胃海翻腾,在那只恶心的大手抓上左乳前终于忍不住闷叫一声晕死过去!

  ◇◇◇

  “后来呢?”陆菲嫣杏目中泪光莹莹,韩小姐的惨事已传遍大秦。娇花般美人儿的遭遇闻者无不伤心。

  “韩守韩图领着两百军赶到杀尽了番人,仅有领头番将逃出。韩小姐的命保了下来,倒也没受……太重的伤。只是……哎……京里刚传来的消息,韩小姐三日前伤愈,公开露面招了五名男子做入幕之宾。效法夜云夫人与东方郡主旧事…

  …”

  “战争……该让女人走开的!”吴征耷拉着头,胸口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难以喘息。虽与韩小姐素未谋面,仍不得不为这名女子的凄惨命运感到难过,更对这样的女子万分敬佩。

  天华元年里,吴征已九岁半,这一辈的弟子除了小师妹顾盼还是五岁孩童之外,俱都逐步参与到门派事务中来。世事纷乱,连孩子也不得不早熟些。

  “适逢乱世,女子中出众者亦可为将为官,与男子并无不同。”顾不凡对吴征的心态极为不满:“慈不掌兵,收起慈悲心肠,这些与你殊无益处!”

  吴征暗暗撇了撇嘴,说得冠冕堂皇,可也没见你对自己的女儿视同男孩,一样的重男轻女。

  “行了行了,这些事儿都是外事与咱们无关。征儿,你们师兄弟下月要入藏经阁选取功法,这才是眼前的大事。”林锦儿不忍见几个孩子背负残酷现实心情压抑,主动转移了话题。

  小师姑娇俏可人,不高的身段下玲珑有致,依然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正是如此!”顾不凡精神一振,弟子们终于要登堂入室,逐渐接过门派的未来,对任何一家门派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你们几个资质都好,尤其是你,征儿!入了藏经阁多去看看《天雷九段》,便是《浮云七绝》也是不错的。”

  《天雷九段》是昆仑派最强武学,奚半楼修习的便是这项神功。《浮云七绝》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功法。这相当于给吴征指明了方向,定好了上限与下限,也对他能力的极度认可。

  顾不凡当众说出这番话也绝不简单,多半便是他们师兄弟们商量的结果,怕是奚半楼也认可的,说不准连师祖们都点头应允过。

  “弟子知道了!”吴征意兴萧索,心不在焉地答道。韩小姐经历的一切并非发生在他身上,却让他极为悚惧。

  虽说有前世的经历而比一般孩子早熟得多,他终究常年在昆仑山上修行,并未接触过这个波诡云谲,凶险猛恶的世界。随着身体年岁的不断成长,终有一日他要离开昆仑派遮掩得风雨不透的羽翼,投入到这个大漩涡中去。

  一众门人鱼贯而出,杨宜知紧随吴征的步伐:“大师兄,您真的能修习《天雷九段》!小弟说的没错吧?”

  吴征淡淡一笑道:“看看再说吧,你呢,想好了没有?”

  “八成便是《金刚横眉》了,小弟这块料子,别的也不合适。”这个世界十岁左右的孩子便开始长个儿,吴征身材已然算是高,杨宜知还比吴征足足高了一头,却像个小跟班般对大师兄艳羡不已。

  两人并肩前行。杨宜知对于即将进入五年一开的藏经阁极为兴奋,吴征则默默无言。倒不是刻意冷落,而是脑里千头万绪不得不理个清楚。

  “你说,皇帝是不是故意将韩小姐遣去西岭边屯的?”吴征想出了些眉目随口问道。

  杨宜知一脸憨厚:“大师兄说什么?故意?花朵般的人儿谁舍得如此?说不准倒是韩将军历来御下一视同仁,自个儿要求的。谁能想得到发生这等惨事。”

  吴征朝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拍了拍肌肉遒劲的肩头不再多说。对于这名言听计从的三师弟,吴征知道出身巴中名门,西川最大奇异稀罕之物的商号巨头杨家的孩子,当然不是一个满脑子长草的简单肌肉男。

  乱世让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不得不更早地成熟,包括本应无忧无虑的孩子。能被杨家挑选出来加入昆仑派,定然早早经过严格的训练,绝非他的表象如此单纯憨厚。

  “大师兄!”清脆的童音令人心神一阵,似乎所有阴霾都一扫而空。黄角女童蹦蹦跳跳,带着纯真的笑容跑来。

  “盼儿!”吴征张开怀抱将女童抱紧举过头顶转了个圈儿,逗得顾盼咯咯直笑。

  襁褓中的女婴也成了满地乱跑的孩童,稚嫩的脸蛋已逐渐长开,活脱脱一个陆菲嫣小时候的模样。

  大眼睛灵动地左顾右盼,女童躲开摸向她头顶的粗糙巨掌嗔道:“三师兄不许摸!”

  杨宜知直嘬牙花子唉声叹气:“大师兄能抱,我就连摸都摸不得了。师妹小时候可不也被我抱过了?”

  “那是人家还不懂事!”顾盼的小嘴撅的老高,挂上个油瓶也掉不了:“你的手太粗,不舒服。敢摸人家,哼,咒你以后去学《道理诀》。”

  杨宜知一蹦老高:“我的小姑奶奶,这咒得也忒狠。《道理诀》那是万万学不得的,”

  “盼儿别闹!没大没小!”陆菲嫣与林锦儿联袂而来,一者高挑一者娇小,却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并肩行在一起赏心悦目。

  “娘!人家说的是事实,可不曾没大没小!”顾盼又投入陆菲嫣怀抱,享用母亲宠溺至极的爱抚。

  黄昏时分晚霞漫天,在昆仑山上更是美不胜收。

  “你师兄即将入藏经阁选取功法,可不能再每日缠着他了。”陆菲嫣捏捏爱女玲珑秀气的小鼻子道。

  顾盼又撅起小嘴:“娘都说师兄要入藏经阁了,一去可就是三月之久。不趁着这几日得闲,可就得三月后才见了。人家不管,这几日要师兄给人家做饭吃,还要听故事……”

  “乖!饭食有老庄头伺候着,要听故事你爹爹也会讲……”

  “不要!爹爹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全是说教这个那个的,好生无趣。老庄头的饭菜全是一个味儿,哪有师兄做的好吃!”

  昆仑上下人数众多,主厨的老庄头无疑是个好厨子,可是要照顾如许多人的胃口,众口难调,又要抢时间。日久天长下来,人人都吃的腻了。

  正因如此,吴征从八岁起便不时整治些小菜治治馋虫。长期生活自理的人自然有几道拿手小菜,前世的物质爆炸年代能做出的菜肴绝非现世可比,自然让几位同门大快朵颐,险些吞掉了舌头。

  顾不凡曾对此极为不满,斥责昆仑大弟子,怎能贪恋口腹之欲,将大把心思花在这等小道上面。

  奚半楼知晓后倒是一笑了之,回信言道:“过日子能上心细致的人,做其他事情也不会太差。”顾不凡这才作罢。

  于是林锦儿与吴征的小院变成了热闹之所,时不时有同门前来打牙祭。顾盼更是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恨不得就在小院里住下。

  “无妨。左右是那几本功法,倒没什么好准备的。”吴征脱下长袍免得沾染一身油污:“今日备好了材料,两位师姑稍候片刻。盼儿一会儿乖乖吃饭,师兄给你讲《西游记》,今日该说《大闹天宫》啦!你别废话,过来帮忙,否则没你的份儿。”

  杨宜知屁颠屁颠地跟在吴征身后,能享受一顿美味佳肴,打个下手有甚了不得的?

  一碟椒麻松茸小炒肉,一碟葱花煎蛋,一尾清蒸鱼,一碟清炒时蔬,一碗葫芦肉片汤。荤素搭配,重味与清淡皆具,几人吃的甚为满意,大赞吴征有国手易牙之能。

  顾盼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一脸满足道:“师兄,盼儿吃饭很乖都快站不起来啦。快给我讲故,孙猴子当了齐天大圣又偷了蟠桃御酒,后来呢?”

  吴征与杨宜知将碗筷堆叠好置于一旁,片刻后自有仆妇前来收拾。又泡上一壶香茗,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娓娓道来。

  吴征总有办法哄得顾盼心情愉悦,连带着用餐也规规矩矩的,对身子成长极为有益。这也是陆菲嫣时常准许女儿来此的原因之一。

  不过今日吴征的故事却听得她暗暗心惊,几次欲出言打断,又不忍拂了爱女听得津津有味的兴头。

  一段故事说完,月已中天,顾盼困倦不已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

  陆菲嫣将顾盼在林锦儿房里安顿好,又唤过杨宜知吩咐道:“去和你四师伯说一声,我今夜在小师姑这里住,不回去了。”

  打发走杨宜知。陆菲嫣与林锦儿,吴征三人于小厅里坐定。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虽明知师姑与自己有话要说,吴征仍不免失神。

  生育孩儿并未给陆菲嫣带来一丝影响,她的腰肢依然纤细,双腿依然笔直修长,丰胸却更加挺硕。上天对她的偏爱,使得岁月从她身上夺走的青葱,远不及又赋予她成熟的魅力。过了花信的少妇如一瓶美酒,正散发出浓沉得醉人的香媚。

  而那一夜的后山荒郊,那具动人到窒息的玉体,却随着岁月的增长在吴征脑海里越发清晰……

  “征儿,你的故事从哪里看来的?”陆菲嫣神色郑重得甚至有些凝重。

  吴征早准备好一番说辞,张口就来:“老庄头每回下山采买,我都央他找货郎买些奇闻异志回来,用我自己的例钱买的。”反正老庄头目不识丁,根本不知书中说的什么,还不任由自己编排?

  “这些故事今晚说过便罢,日后决不可再行提起!”陆菲嫣前所未有地严肃:“你可知这犯了大忌?传出去昆仑可有大难!”

  “我知道!”吴征淡淡微笑:“盼儿还小听过不久便忘,杨宜知也晓得分寸不会乱说。这个故事其实是征儿心中有惑,想请教两位师姑。”

  陆菲嫣与林锦儿对望一眼。

  若说吴征此前所表现出的过人之处,是极快的反应与强悍的学习能力。直到此刻她们才知道吴征的早熟与缜密亦远超同龄人。

  林锦儿极快地在小院周边巡视一遍,才关好房门与窗户,靠近吴征压低声线郑重道:“你想问什么?”纵在昆仑派内,也丝毫不敢大意。

  “皇帝今年几岁了?”与二师弟戴志杰不同,吴征对昆仑派之外的事情并不太上心,只是朦朦胧胧知道一些,也从未深究。

  “五十七岁,身体……不是太好。”三人的头几乎凑到了一块,连呼吸都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浓郁如玫瑰,清冽如玉兰花的两股女子体香冲鼻而入,吴征好一阵眩晕。

  “我听闻韩将军家麾下重兵十万……”

  “十二万!”林锦儿及时纠正。

  “韩府与咱们昆仑是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是……掌门师兄与韩府走得甚近!”

  “韩小姐被遣去西岭边屯,死了一了百了,活着也再无出头之日。这个都尉便是做到了头,对么?”

  “约是如此……即使她招了入幕……额……将自己当做男子,都尉便是到了头,永远成不了将军。征儿,你怎地知道这些?”几乎忘了是个九岁半的男孩,险些便说出入幕之宾的不雅之言,陆菲嫣面色微红。

  吴征低头无奈道:“奇闻异志里总有这样的故事,皇帝年纪大了,便开始担心起江山万代来。狮王虽老,爪牙犹存。这一动手,便要身边的百兽死伤无数。

  咱们昆仑怕是也躲不过去。”思路虽是清晰,脑子里那抹星光下的玉体裸呈总是不断闪现,挥之不去。

  “昆仑的弟子可不该说出这等丧气话来。”林锦儿板起脸道:“昆仑派已历二百三十三年,可比大秦朝长得多。皇位更迭,门派不倒,只需勤修内功,何惧风雨飘摇?”

  “是!”吴征心中一凛。虽是心态成熟,终究从未到达这等层次。会卷入江山迭代的漩涡中去难免惴惴不安。得林锦儿点醒,领悟也快,不由得安宁许多。

  师父还是凉州刺史封疆大吏,更为益州北面屏障,只需实力强劲,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下手。

  见吴征若有所思,心绪渐渐平复,林锦儿满意道:“现下不许你考虑这些。

  天塌下来,自有咱们顶着。征儿乖乖回房去歇息,多为藏经阁选取功法一事准备才是要紧。”

  林锦儿陪着吴征回房,路途虽短,温言不断。

  小师姑今日一身洁白曳地长裙,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清荷。她身量不高堪称娇小,却有一双比例极长的美腿,将娇小与修长这一对绝不相称的词儿汇于一身。

  侧身望去,拱起的乳廓只堪一握,又将她的身子衬得玲珑有致。至于那一张巴掌大的精致脸庞更是堪称童颜,吴征上山八年来似乎从未变过。

  安顿吴征睡下,林锦儿回到自家房内。陆菲嫣玩味笑道:“你待征儿真心是好。”

  林锦儿嫣然一笑,面上微泛红霞:“和掌门师兄一起救回来的,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自然倍加疼爱些。”

  “我……们!”陆菲嫣笑得更加灿烂:“好一个我们!”

  林锦儿知道说错了话,皱眉撅嘴嗔道:“师姐又来戏耍人家。”

  陆菲嫣眯眼挑眉:“若不是你……们亲手带回来的,我定然要当昆仑是不是哪个山怪成了精才是。”

  师姐妹俩嬉闹一阵,一同宽衣隔着顾盼睡下。林锦儿见顾盼粉嘟嘟的小脸可爱之极,不由叹息道:“多好的一个女娃儿,四师兄偏生重男轻女。哎!师姐,师兄纳妾的事怎样了?”

  陆菲嫣云淡风轻混不当一回事,只是轻抚顾盼道:“关我甚么事了?由得他去便是。师姐有盼儿便知足咯,我的乖乖盼儿。”

  林锦儿见她一脸有女万事足的模样,笑声中吹熄了灯……

  一月时光转眼而过,吴征师兄弟共十二人在顾不凡与陆菲嫣引领下一同步入后山。

  藏经阁共有四层,本就是整个昆仑派最高的建筑,又在后山之巅,足显其举足轻重的地位。

  四名老者候于门前,顾不凡与陆菲嫣急忙招呼弟子们跪下行礼:“参见师伯,师傅,师叔。”

  吴征是第一次见到师祖一辈的人物,看来这四人奉命长期看守藏经阁寸步不离。

  藏经阁四面临崖,仅有一条小路可至。由四名师祖分东南西北四面看守自是万无一失。

  “罢了!让徒孙们都进去吧。”领头的老者白面长髯,一甩袍袖后劲风吹开大门,侧身让路。

  吴征微微抬头,见剩余的三名师祖一人雄伟,一人文气,另有一干瘦佝偻的小老头,一只大大的酒糟鼻子嵌在脸上,直将一张脸都占去了半数。眯着的小眼睛醉眼朦胧,腰间还别着只酒葫芦,活像个酒鬼。

  不敢露出异样的目光,吴征迈入空气微腐的藏经阁。

  吴征晃晃悠悠登上四楼。

  说是楼层,更像是个阁楼。狭窄的空间有些气闷,尖锥型的屋顶压在头上,看着像是加大了空间,实则由下望去只感更加压抑。

  与下三层密密麻麻的典籍不同,顶层里只有空空落落六个镂空架子——形似前世里附庸风雅的人家用的博古架。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用桐油泡过的厚实竹简,看着就显庄重。另有两张长案,两张椅子。

  “《天雷九段》七。”吴征取下最中央两只架子左边一只上的竹简,刚劲有力的字迹先以锐物刻画,再用墨迹填充,保存得分外细致。“不是这只架子。”

  这个世界的人们习惯于从右往左,不论是写字还是置物。吴征虽已努力适应也适应得很好,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从前二十来年行成的习惯。

  取下右边书架上最右上的一卷竹简,“这就是了,额……”将沉重的竹简在地上摊开,吴征一阵头皮发麻哭笑不得:“《天雷九段》三?这么大一只才是三分之一的目录……卧槽……”

  按昆仑派惯例,藏经阁每五年只开一轮,每次三月时光。顾不凡同辈师兄弟会间隔开来进入,以免误了门派政务。吴征等内门亲传弟子是一批,其后还有外门弟子。进入时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别的一概不许。这三月时间进入的弟子吃食与换洗的衣物都由专人送来,洗漱拉撒等在一层也有专门的隔间。

  死记硬背也好,用心参悟也好,三个月过后不论多寡一律同时离开。

  门派对于内外门弟子区分严格,内门弟子可自由挑选,外门弟子则不能登上三四层。也并不限定你学什么,但挑选适合的功法是个学问活儿。

  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虽有师长们的建议,究竟哪种功法最合适还得自己决定。功法的修习很难半途改变,因此三个月堪称暗无天日的时光实则紧张得很。

  吴征怔怔望着地上的竹简,愣了一会儿神。前世曾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就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印象深刻的原因并非其中蕴含的道理,而是始终在问,自己也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可我当初又是为什么出发呢?

  从前世出生后就开始挣命,一直到现在。前世不知道,今生也不明为何出发,亦不知为何奋斗,只为活着。

  就像他在学校里也曾羡慕同学们有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并不恨抛弃他的生父生母,确切地说,是无所谓。亲情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空洞的想象,虚无缥缈得无比遥远。——不曾有过,不知珍惜,仅只羡慕,羡慕得深入灵魂地渴求。

  来到这方世界以后,享受优渥的童年生活。顾不凡与林锦儿也像严父慈母般待他,绝无半分亏欠。可少了血缘间神秘的联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在那座村庄修罗场中,林锦儿曾问他父母呢?吓傻了的吴征一头冷汗,谁是我的父母?

  顾不凡与林锦儿不忍他一个小小孩童去面对至亲的尸体,也分辨不清,只得将这事含糊处理,可笑地让吴征蒙混过关。实则顾不凡与林锦儿定要较真,吴征也只能随便指认两人……

  我的前路到底在哪里?胡思乱想一阵,吴征收起纷繁的心绪开始记忆参悟《天雷九段》。既来之则安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等以后再想。山下波诡云谲,还是多学些本事保命才好。

  晦涩难懂的语言对吴征来说并不是问题,他学习能力本就强,来了这方世界八年也早适应了各种功法上的文书方式。作为一名应试教育历洗练的现代人,背书能力自然不在话下……

  短短一月时光,吴征便将《天雷九段》背诵记忆完毕,又花了半月时光反复阅读背诵得一字不差,顿感百无聊赖。

  空虚再一次袭上心头。时经八年,即使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情况下,吴征仍然感觉自己在做梦。

  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现代变成了古代,飞机大炮变成了刀枪剑戟,语文数学变成了子曰诗云。我的归属究竟在哪儿?

  吴征轻手轻脚步下四层。这一代弟子里只有他登上了四层,戴志杰,杨宜知等人都在三层,一个个面目凝重紧缩眉关,并未发觉可以放轻脚步的吴征。

  本想再看看《浮云七绝》打发时光,想想作罢:《天雷九段》以他在前世经过现代科学熏陶的逻辑思维与理解能力并没有多难,再去看《浮云七绝》意义不大,还会打扰了正在刻苦用功的师弟们。

  相比起顶层的空空落落,一层就显得拥挤得多。密密麻麻的书架整齐地列队排放于两侧墙壁,中央三人并行的通道旁还有一整列的长案与长凳。

  吴征初进藏经阁时便对一层最有好感,似乎找到了前世口袋没钱,只能在图书馆里混日子的时光。

  在两列书架间穿行,吴征越发喜爱,除了铁皮书柜换成了原木书架,这与前世的感觉着实相差不远。吴征决定在一层厮混,留足十天时光再上四层将《天雷九段》复习一遍即可。

  比起四层的干净整洁,一层的环境就糟的多。是地位最为地下,也是资质最为平庸的外门弟子们学习之所,说是昆仑底层也不为过。——外门弟子中资质稍好的都去了二层,只有资质最糟的才会在一层中挑选功法。其地位比起杂役仆妇简直都高不到哪去。

  可想而知对一层的养护也是最为不上心的,书架上爬满了灰尘,也不知多久才打扫一回。

  “哈,你在这里呀!”吴征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排列整齐,不过缺了两颗——正是换牙的年纪。

  《道理诀》,昆仑派最为传奇也最为令人哭笑不得的功法。现下它趴在一层吃灰,若不了解的昆仑派的人又怎会知道这本典籍曾也是被高高供奉在四层中央,现下《天雷九段》的位置呢?

  传说昆仑派的一名先祖曾力盖群雄,成为举世公认的第一高手。晚年呕心沥血才铸就这一部《道理诀》,寓意大道之理!是当时所有昆仑弟子心中的梦想,以能修习《道理诀》为无上荣耀。

  然而历经一百五十余年,却无人能继承师祖衣钵。非但如此,修习《道理诀》的弟子,无论何等天纵英才的弟子,修习之后都惨不忍睹枉费天赋。

  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先祖著此书时老糊涂了,不但文字难以解说,连内容都天马行空丝毫不通常理。久而久之,这本毁人不倦的《道理诀》地位日下,终致从四层被赶至一层。

  近百年来以无一人修习《道理诀》——连外门弟子都不学。然而其恶名并未被洗刷,师兄弟们间争吵,这本典籍便惨遭凌虐。诸如你这块料子,迟早去学《道理诀》,你欺负人,我让师傅让你去学《道理诀》实在是不绝于口。

  大道之理,也就惨得成了“打不过,只好讲道理”。

  这么一本如雷贯耳的典籍,自然是打发时光的不二选择。吴征兴致勃勃地取下《道理诀》在长案便坐好,仿佛前世于图书馆读书一般。可惜的就是一层空无一人,少了一卷读完,偷瞄周围斯文秀气女同学的乐趣。

  《道理诀》也曾是厚竹雕刻的待遇,现下早换成了一本黄纸书册。其上还有不少虫蛀的孔洞,所幸原字都能辨认不影响阅读。

  抱着玩乐心态,吴征翻开书册,想着也默记些口诀心法,日后顾盼再与杨宜知拌嘴,便教小丫头念上几句,大增乐趣。

  不想只看了第一行字,吴征便如遭雷击彻底震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喜悦,震惊,错愕不一而足。

  他陡然站起,颤抖地捧着书册,仿佛抚摸着最心爱的情人,又像是捧着刚出世的孩儿。

  吴征并不知道自己的失态,一切都是条件反射般发自身体的本能。只因道理诀开篇总纲第一句这么写着:世间万物,微尘之沫系于无形丝线包覆之所聚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道理诀》中所言根本不通常理,晦涩难懂到如天书一般。但是从现代社会穿越的经历让他明白,这当今世界绝对不能理解的微尘之沫与无形丝线是什么。

  在前世的那个世界里,微尘之沫的学名叫做——细胞!无形丝线虽然大错特错,吴征却清楚地知道白师祖指的是什么,那个东西的学名叫做——神经!

  《道理诀》对细胞与神经的描述固然不够精确,甚至有谬误的成分。但这已经足够让吴征感到震惊。他不敢想象在这样一个科技极度低下,至多能与前世汉朝比肩的社会里,能有人提出细胞与神经的框架概念。

  也只需要这一句,吴征就明白《道理诀》蒙尘的原因,也明白这本典籍绝不是师祖老糊涂了才瞎写出来。

  吴征的激动绝不仅限于此,更在于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细胞,神经,作为一名现代医学工作者,他每天都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吴征捧着《道理诀》瑟瑟发抖,珍而重之地扫清典籍上的灰尘在书案上摆放好,纳头便拜。这是他在这方世界找到的第一个归属,第一个几乎让他落泪的归属!他甚至愤恨自己晚来了百余年,否则在这个世界里,他一定不会这么孤独。

  若非《道理诀》对人体学说的注解还有许多模糊不清以及谬误的地方,吴征几乎以为这位白师祖是否也是一名哪儿来的穿越者。

  再度翻开典籍细细通读一遍,吴征的表情越发凝重。这位名叫白常的师祖对人体的了解已到了极深的地步。放在他的前世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在这个世界里,已无法用天才来形容。——那是类似于唐朝时期有人提出“相对论”的不可思议。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如“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这样类似于臆想的说法。

  白师祖在《道理诀》里针对这一点提出了极为系统的观念,并且和武学修行融合在一起。

  看得出这位师祖的表达能力不强,典型的大学校园里常见的教授!学问高深,教学生就是不行。——这个道理我懂,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能让你懂!

  于吴征而言都不是问题,因为他原本就对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在人体这一方面比白师祖了解的还要更加系统和细致。

  《道理诀》则胜在对融武学与科学于一体做出深入的研究,并且取得巨大的成果——白师祖通玄的功力便是明证。这相当于为吴征打开了全新世界的大门,像是一根联系着前世科学观念与现世武学世界的纽带,将神奇的武学融入到被科学理念浸润满的灵魂里。

  作为一名成熟的“中年人”,吴征太清楚自己的天才来自于哪里。那绝不是比起这个世界的人们更为出众的天赋。而是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灵魂所带来的前世记忆。与其说是“天才”,不如说是“早熟。”

  然而和他肉体同龄的孩子终究会“熟”的,届时他的一切优势便将烟消云散。

  至少在武学一途,除了比旁人更早地开始自律与勤奋,实无半点可自傲之处。

  这样的焦虑时常在煎熬他的内心,又被稚嫩的外表很好的隐藏。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他还是知道珍惜,知道心中的欲望。

  金钱,美女,权势,这些他从未触摸过的东西,一个都不想落下。上苍给了他一个可以实现这些欲望的身份,他不愿让这些从手中滑过!

  此刻的吴征神采飞扬!和来到这个世界后始终沉默得孤独,甚至有些阴沉的气质相比,他就像一个终于找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笑得犹如朝阳初升。

  不需要思考他都能知道《道理诀》独辟跷径的内功能带来什么。修炼细胞能带来强大的内力,修炼神经系统能带来无可比拟的反应速度。当内功从奇经八脉具象化到每个细胞,这种跨越几个境界的提升让他兴奋得发抖!

  更何况这是他才能看懂和明白的典籍,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亦是在这个世界前进的方向!

  满面红光的兴奋之中,吴征忽然冒出个奇异的想法:既然内功的修行可以精细化到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条神经,那么这根还未发育的小东西,是不是也能突击修炼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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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昆仑钟鼓 第一章 世称神童 青云直跃 第二章 林中有目 顾盼生辉 第三章 云罗深旋 大道至理 第四章 豪族草芥 门派大比 第五章 娇花蒙尘 百媚之体 第六章 雌雄莫辨 韩城铁雁 第二集 京凉风云 第一章 冠盖京华 天威浊浑 第二章 君岂有私 仲子逾墙 第三章 苦海有涯 孰恩孰怨 第四章 锦绣天娇 烟霞茏玉 第五章 虎贲骁骑 珠香暗尝 第六章 国运图策 僧敲月门 第七章 剑飞翼扬 修罗沙场 第八章 危城三月 地涌金莲 第九章 寒雁归来 夜语呢喃 第10章 但为君故 共赴潇湘 第三集 长安煌煌 第一章 出使安邦 符宝之郎 第二章 蛇蝎美妇 初心何彷 第三章 意有何殇 武道同堂 第四章 如行雨瀑 魔瞳离幻 第五章 争奇斗艳 梦死异邦 第六章 庭院深深 幽宅黄粱 第七章 圣心难测 玦月披霜 第八章 深闺春梦 有朋远方 第九章 唇枪舌剑 折枝断肠 第十章 心颤如弦 羡其鸳鸯 第十一章 春晖寸草 烈焰天煌 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一章 途生曲水 云屏春戏 第二章 报阴怀阳 休止怡情 第三章 柔若青竹 摇曳生姿 第四章 红绳缚心 雏鹰展翅 第五章 密云不雨 何以羁縻 第六章 欲语难言 泪映心痴 第七章 银月如钩 风露谁立 第八章 黄鸟在后 舔犊晨曦 第九章 其媚无垠 旧朝所忆 第十章 夹道有狼 拽马提泥 第十一章 奔宵轻舞 飞鸟翔击 第十二章 风起云落 披荆斩棘 第十三章 观风听雨 破子藩篱 第五集 有凤来仪 第一章 馈君明珠 院井梧桐 第二章 镜花易碎 探爪三龙 第三章 水月在怀 生死与共 第四章 皓白云朦 浮影深重 第五章 瑟风骤起 难择西东 第六章 私厨开宴 何以相容 第七章 红莲业火 潜龙勿用 第八章 卿心难明 谁解其恸 第九章 弓开如月 祸福相从 第十章 此间一途 天似囚笼 第十一章 落花有意 梦魇初红 第十二章 流水难离 并蒂芙蓉 第十三章 清心普善 百鸟鸣颂 第六集 六月飞霜 第一章 采莲溪边 心无尘垢 第二章 魔劫天雷 未雨绸缪 第三章 四方客来 云泥之逅 第四章 私心无义 重重疑窦 第五章 爱耶恨耶 雪覆丹蔻 第六章 鬼影魔爪 浮生多愁 第七章 船行中流 引君入彀 第八章 于群于党 孤心何守 第九章 异族别院 暗藏骨髅 第十章 似有迷目 孰为鱼肉 第十一章 月夜暗渡 雨疏风骤 第十二章 其志若何 剖心置炰 第十三章 聆音几度 残颜谁镂 第十四章 陌上发花 衫落凝眸 第十五章 兰心深种 复勘娇媃 第七集 弦歌雅意 第一章 命不由己 针锋相对 第二章 情依难寄 坚城可催 第三章 鱼游沸釜 翠倚红偎 第四章 衷肠难诉 流景扬辉 第五章 云稀采香 月梦春闺 第六章 顾谏散从 如影相随 第七章 军旗猎猎 魅影难窥 第八章 终始参差 云水暗垂 第九章 洁污相间 风云如晦 第十章 巧言令色 无间相刿 第十一章 残花之殇 铸月于归 第十二章 花开当朝 取芯吐蕊 第十三章 祭旗热血 彻骨寒颓 第十四章 决机于地 欲所何为 第十五章 北海苍梧 欲滴珠翠 第八集 大雾芦花 第一章 春梦秋实 崎路难跋 第二章 施恩岂忘 浊酒清茶 第三章 双面圣子 满地沉枷 第四章 桃花仙人 石室之轧 第五章 忧思难忘 身沉心伐 第六章 辩及真假 百年种瓜 第七章 芦花遍地 弹指刹那 第八章 恩怨几多 木萧风飒 第九章 挽断衫袖 游子迎塌 第十章 殡天双雄 暴雨暗煞 第十一章 暮暮春风 尽欢无涯 第十二章 可见天日 世已浮洼 第十三章 风口浪尖 何处为家 第十五章 英雄豪杰 岂恋浮华 第九集 烟雨如丝 第一章 不堪听闻 万劫难复 第二章 梦醒世间 绝境穷途 第三章 交情最好 见面之初 第四章 芝兰于室 光天鬼哭 第五章 终有了断 罄竹可书 第六章 浮生锋雨 难言命数 第七章 喜悦于心 共剪红烛 第八章 如鱼得水 沉舟破釜 第九章 今夕明夕 怜花几度 第十章 一生所望 迷踪薄幕 第十一章 拨草寻蛇 蔓生烟芜 第十二章 世易时移 天子一怒 第十三章 兵有常势 余心同赴 第十四章 秋夜春暖 娇歌曼舞 第十五章 夜尽未央 缱绻情愫 第十集 寒梦横江 第一章 丹鼎同火 月霞云间 第二章 大音希声 慧眼识贤 第三章 冬泉饮马 斯与流年 第四章 刀兵映雪 锦书为笺 第五章 其势若何 远山之巅 第六章 奇招用尽 痴心一片 第七章 世之良将 韩门为先 第八章 千里追风 但恨痕浅 第九章 龙啸寰宇 凤舞翩跹 第十章 郁累悲歌 苍穹落仙 第十一章 香浓帐暖 沉醉同眠 第十二章 别具匠心 福予长鞭 第十三章 日丽风和 湖心有天 第十四章 月下红袖 愿君相怜 第十五章 细雨斜风 露华眉尖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一章 惊天一笔 冠绝群伦 第二章 江河云涌 罗袜生尘 第三章 竹杖芒鞋 剜印心沉 第四章 五脏俱全 解语游刃 第五章 欲速难达 始见深痕 第六章 猎狐于野 其血如鸩 第七章 佛光晦暗 雨下无纹 第八章 灯下残影 协力成城 第九章 芳菲无尽 难舍温存 第十章 言言不离 欲入有门 第十一章 临阵决机 枯骨肉生 第十二章 孤夜柔情 师门断恩 第十三章 恩义难全 抱宝怀珍 第十四章 夜入菩提 爱欲还神 第十五章 六尘不改 夜尽于晨 第十二集 第一章 将期轩冕 欲冠群英 第二章 亡羊歧路 柳暗花明 第三章 玉体交织 弦曲同听 第四章 守望相助 石破天惊 第五章 锦衣夜归 漫舞长缨 第六章 故剑情深 撷华含菁 第七章 春色满园 谁念青荇 第八章 携花伴柳 捕风捉影 第九章 相辅相成 夜晓晨星 第十章 苦其心志 百业争鸣 第十一章 三生之约 万里同行 第十二章 两仪难落 疏月胧明 第十三章 将军虎威 雪中短兵 第十四章 烟波浩淼 橹柔船轻 第十五章 清露拂珠 雪玉温莹 第十三集 第一章 市井之言·云烟往昔 第二章 诡状殊形·墨韵香飘 第三章 心若铁石·吴音之好 第四章 登科之喜·柳弱花娇 第五章 指日誓心·可钓金鳌 第六章 西行故人·旧宅萧萧 第七章 飞桥遇仙 月上柳梢 第八章 如星如月 百媚千娇 第九章 月进杯光 几多媚好 第十章 神兵护法 气冲云霄 第十一章 魑魅魍魉 徒为尔嘈 第十二章 陈词又起 升龙怒号 第十三章 和血为歌 风雨孤道 第十四章 夜雨啼香 不觉春朝 第十五章 眉舒目展 愿许新桃 第十四集:花花泗上 第一章 山雨渐歇 候起江波 第二章 千军之力 寒芒一烁 第三章 淑质贞亮 英才卓荦 第四章 一夫当关 相濡以沫 第五章 家规如山 强敌可破 第六章 乘风万里 云高天阔 第七章 怜雪惜花 仙姿玉骨 第八章 拨云散雾 始见真魔 第九章 花开两朵 见机而作 第十章 疏忧解怨 飞魂散魄 第十一章 日图三餐 夜望双卧 第十二章 目迷五色 玉体婀娜 第十三章 独退雄兵 念不宜多 第十四章 长空如洗 死中求活 第十五章 与子同穴 岁不蹉跎 第十五卷 饮马中原第1章 参商相会 情真意切 第一章 参商相会 情真意切 第二章 烛灯如豆 比翼彩蝶 第三章 琴瑟和鸣 垂耳服帖 第四章 娇花弱蕊 愿君采撷 第五章 继往开来 迷雾交迭 第六章 雾里看花风雨不歇 第七章 天高地远惊鸿一瞥 第十五卷 饮马中原第9章 冰心玉壶 但问情劫 第十五卷 饮马中原第10章 望穿秋水 方得曲谐 第十五卷 饮马中原第11章 颠鸾倒凤 索之不竭 第十五卷 饮马中原第12章 荆襄鏖兵 战龙在野 第十五卷 饮马中原第13章 兵无常形 奇兵于猎 第十五卷 饮马中原第14章 战必争先 灵峰疏杰 第十五卷 饮马中原第15章 淮泗涛涛 恩怨离别 第十六卷 玉宇澄清第1章 旧地重回 青山忠骨 第十六卷 玉宇澄清第2章 顺藤摸瓜 深根何锄 第十六卷 玉宇澄清第3章 心乱如麻 何处魔窟 第十六卷 玉宇澄清第4章 忧深思远 同心玉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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