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凋零

冬翼骑士团在家族领地外，面对今夜这场罕见的火山爆发，凯梅尔骑士长迟迟没有下达入城追击北境王的命令。

他等来了一位带来噩耗的客人——一个从皇城快马加鞭送来加急信函的禁卫骑兵，他累得只来得及掏出信，便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信函加盖了皇帝的印章 ，三道醒目的黑线宣告这不是个好消息，凯梅尔不信今天还有比巨龙阿特纳斯暴露暴虐本性四处放火更糟糕的事情。

他撕开蜡封，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蛮族率兵入侵远东防线，哈萨堡陷入围困。

这件事不是早就传出来了？作为掩饰三皇子在远东连丢三城，大败阿尔缇诺的遮羞布，有什么值得皇帝亲笔——哦，老天——这次恐怕是真的！

至于皇帝清洗柯林斯家族的计划，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换个角度想，要是现在驻守远东防线的还是三皇子马乔里，估计蛮族的铁蹄已经兵临皇城了。

他无暇细想为何维持了近十年表面和平的蛮族会突然翻脸，大举进犯卡曼帝国，对冬翼骑兵而言，最迫切的任务便是返回皇城听任皇帝调遣。

希望阿尔缇诺的监察骑兵这次也拥有足够撑到增援的好运气。凯梅尔望了眼城内滔天的火海，召集分队长，下了连夜折返的命令。

莫里斯的士兵冲进火势逐渐减弱的城堡，将被困的女眷们解救出来，海莉西扶着柯林斯夫人，小心地一步步带她迈下台阶。

柯林斯夫人的腿被倒下的石柱砸伤，她忍着痛，向北境王表达谢意。

海莉西心想真不愧是母子俩，都什么时候了还一派正经，她扯掉手套，方便托住夫人的肩，准备施展臂力把她扛下去。

她多少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忘记自己今晚先是经历了一场要了她半条命的性爱，又跳了一次楼、骑了一路快马、孤身冲进火场，现在完全在凭意志力救人。

最后几步她没走稳，好在家族的士兵赶到，接过了柯林斯夫人。夫人望着她的眼神满是慈爱：“亲爱的，快去休息吧。”

海莉西扶着额头，朝士兵摆摆手，表示自己没问题，还能跑能跳。

夫人为她戴上了手套，顺口夸赞了她的那枚泪滴形海蓝钻戒。海莉西紧张了一瞬，但想到这个款式算不上新颖，男女皆可佩戴，又放松下来。

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把戒指的来源找那个木头问个明白，而不是想当然地以为他是临时从卡托斯商队手里买来的小玩意儿糊弄她。

柯林斯夫人又朝海莉西笑了笑，原来阿尔缇诺并不是被北境王胁迫，反倒实现了那桩未成的婚约。

小公主不仅活着，甚至还戴着柯林斯家族的传家戒。

圣殿骑士想要闯入城堡，被莫里斯截住了，他带了监察骑士围住大门，与海莉西无声地对峙着。

“这场火熄灭后，我会承担后果。”她走到大主教身旁，向柯林斯家族承诺，“今夜的一切太突然了，给我一些时间。”

在事情尚未结束前算账不是莫里斯的风格，他的确有更重要的事做，被火山牵连的灾民们需要得到家族救助。

监察骑士离开后，海莉西坐在爱德维旁边，她准备好好和他谈一谈。

但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平日在她面前他不会戴着面具，现在却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海莉西叫了他几声，上手去碰他。

大主教的身体软绵绵的，被她一碰就倒下了，像是一座碎了角的雕塑，纯白的碎片落在她的身上。

海莉西慌乱起来，她莫名回想起老师熄灭火焰的代价，爱德维出现在这里，而柯林斯山庄的地狱火正在熄灭……

“爱德维，醒醒！”她去摸他的胸口，那里的跳动微乎其微，海莉西大脑里轰地炸开，急忙起身喊人。

那只手动了动，勾住她的小指。

“海莉西……”

少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反握住他的手，想要摘下天鹅面具看看他。

“不……”大主教小幅度地偏开头，声音很低，“会吓到你……”

“你做了什么？爱德维，你做了和赫穆尔一样的事……是不是？”海莉西再也忍不住泪水，将脸贴在他的胸前，“你不会死掉的，你答应过我……”

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爱德维想要替她擦去，但只是动动手指，衣袖下乌青的血管便掩盖不住，暴露在海莉西眼下，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终于发觉他露在教袍外的皮肤已经全部爬满骇人的黑色纹路，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缠绕上苍白的瓷瓶。

“这次……还会……藏起我吗……”爱德维没有说完，百合花瓣簌簌凋谢，同主人一起落在少女的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