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小小’的插曲后，老阿莎便带着自己的士兵率先离开了领主塔下的庭院，见面礼仪并不繁杂，特里在向康罗和哈瓦那介绍完自己队伍里的人，而康罗则介绍起身后的每一位领主后便基本结束，没有奏乐与鲜花，有的只是寒风哭号和众人低语。

“你父亲在悬岩厅等你。”

正式的见面礼仪刚结束，总管便上前告知。

没有接风洗尘那又何必在一开始搞得如此隆重，少年稍微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但一旁的老管家上前质疑。

“哈瓦那大人，少爷这才刚到，赶路这么多天，应该稍事休息，何必如此着急。”

“照原本时间你们应该在三天前就应抵达，莱纳德大人派出你就是为了确保这一点，所有人都在等着，而你们迟到了。”

听了这话，老管家的眼神暗了暗，空气中似有凝霜冻结。

“您这是在斥责我失职？”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不再是老爷的管家，没有失职一说，而且这是老爷的命令。”

康斯坦斯看向康罗大学士，后者朝着他点了点头。

“那由我带少爷去。”

“还有特里少爷的猎隼。”

总管补充道，事情应该就这么定了而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又在后方响起。

“大人，我们风尘仆仆，长途奔波，我想是否能作点休息。”

哈瓦那·伊格转过头，当拉雅与那双雾霭下的绿火眸子对视时她不禁感到一丝战栗，但她扯了扯身上的鹿皮风衣，挤出一个微笑。

“我是说用些便饭也可。”

“当然，小姐，热水，热酒和伙食都已在您的卧房和长桌厅备好，梅里。”

“大人，我在。”

“由你带这位小姐和她的女仆去。”

总管下令时已转过了头，少年刚刚从车厢取下装着血银的笼子。

“是。”

他没理会到‘我们’的意思或者装作没听到，紫发少女心想，她接着又开口。

“总管大人，我从特里大人口中久闻夜鸦堡之壮丽，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而特里大人曾说过要亲自带我参观夜鸦堡，所以能否让他带我前去。”

听了这话周围人都转过了头，总管当即眼神一凝，连一旁在马车行礼旁拿着账本对照从呼啸湾送来羊皮纸的康罗都停住了笔，瓦伦丁爵士正在与人交谈也转过头好奇地看了过来。

而特里本人则是直接愣在原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在回忆自己何时与她说过这话。

“很抱歉，小姐，但特里少爷此时有要事须得向伯爵禀报。”

“那请让我一同前往。”

哈瓦那眼神带上了不善，一股本能的恐惧攀上心头，但下一刻紫发少女就回忆起自己曾对抗过北境寒冬，与其相比他不值一提。

“我能解释我们这几天在路上耽搁的原因，大人，这不是特里大人的错。”

出人意料，拉雅上前一步。

“桑松小姐，伯爵并非要责难二少爷，是关于其他的事。”

“各位大人，尽管没有像刚刚那位夫人那样，但你们每个人都在用眼神责备他。”

她越说越激动，照这气势，高大的总管反而要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给逼得退步。

“那你大可向我解释，小姐，也许还可以向在场的各位大人说明，在长桌厅我们愿意洗耳恭听，但现在伯爵下令要单独会见他的二儿子。”

拉雅脸红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沉下心。

“参加试炼是为了证明荣耀，荣耀须得本人铸就，但得由领主作证，诸神赋予，这是传统，总管大人你意思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堪比伯爵大人为诸神作证。”

这话有意思了起来，众人都开始互相询问这个女孩儿是谁，而特里此时才反应过来少女想做什么，一旁的总管面色铁青，下一刻阴狠狠地说道。

“胡闹！这不关你的事，小姐。”

“我是由巴伦伯爵大人与我父亲乔治·桑松乃至国王所钦定的特里·杜·巴伦的未婚妻，无论在蔷薇庭还是旧城，长途奔波的旅人无论贫贱只要作为客人进入檐下，主人家的第一件事便是食盐与面包的馈赠，永存堡相比此地也许略显微薄但至少不曾在这方面吝惜，我的未婚夫还是伯爵子嗣，他得不到法理上应有的待遇，这当然关我的事，而我提出异议合情合理，而与其相比不知哪个愈加…………”

“桑松小姐。”

这个称谓并不足以打断她的话，可说出这个称呼的那个人可以，。

“哈瓦那大人和我父亲绝无此意，瞧见此次接风足以看出，而我父亲如此急切召见，想必也是望子心切，毕竟我和他上次见面已有数月之久，还请你能否体谅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在这里亲自为你接风洗尘，拉雅望向那个人，根据后者脸上此刻隐隐婉求的神情，显然他很清楚。

我只是想帮忙，但你什么都不说，她有些难过还有些愤怒，就跟刚刚看到那个女伯爵上来就开始质问他的场面，但她没法插上话，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至少现在我知道那个人是他姨妈，而在场的这些人没一个是真正关心试炼的，她这样安慰自己，随后低垂着头，宛如一头妄图猎鹰的母狮却在最后被迫松了口让鹰飞了嘴的丧气模样。

“关于参观城堡的事情，小姐，我很抱歉现在不行，但我之后定会履行承诺。”

你履行没有的承诺，却不肯履行最初有的那个承诺，拉雅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提裙施礼，朝着在场众人说了声抱歉，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城堡，本该带路的小梅里也懵懵地朝着总管施了一礼，而哈瓦那则用眼神严厉地指了指，随后她和安妮一同跟在后面。

“那就是你老婆？”

不知何时瓦伦丁·海山走到身旁，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而这话让少年面色顿时和总管一样青了些。

“婚约者，司令大人。”

“尽管我对你的观感并不好，小特里，但还是提醒一下别让人家溜了，这年头好老婆可不好找。”

这话让他恼火，但前一句更让他在意，特里问道。

“我们之前见过？大人。”

“很早之前，在你还在夜鸦堡吃奶的时候，那时候的小特里大人还挺讨喜，曾嚷嚷着要在我手下最大的一条船上做大副，游历四海，而最近嘛，我从手下的船长得知你的消息，他向我报告的事情却不怎么讨喜。”

哈瓦那是船长？还是灰林鸮？这话让少年眼神凝了凝。

“看样子你忘了，小特里，你在我这儿的印象又扣了几分。”

我压根就不在乎，特里有些置气，照理来说不该如此，但这又是为何。

“那真是抱歉，大人，但我想我兄长在你心里的印象又高了几分，我诚挚祝愿有一天你能让他听你的话，跟着你手底下做名船长，想必他会说些令你觉得我讨喜的话，你最好能说服我父亲和阿莎夫人，为何不呢？到维利诺去显然比…………”

“少爷，悬岩厅的路在这边。”

康斯坦丁及时喊道，给特里降了一波温度，他住了嘴，但不会再低头，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显然让他有些走火，最终他朝着老管家点了点头，抱着装着血银的笼子，也像紫发少女那样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领主塔。

老管家朝着舰队司令躬身，算是替自家少爷表示了下歉意，而目视少年进塔的瓦伦丁爵士则是回过头，微笑着挥了挥手，毫不在意。

待老管家离开，瓦伦丁走到哈瓦那旁边，此时的总管正在和大学士商量着什么。

“你看见那是什么了吗？哈瓦那大人还有康罗大人。”

“银羽血瞳，是只银隼。”

出乎意料，回应的声音在身后，众人回过头，原来是艾克特爵士，他也走了过来，伸了伸腰。

“千年一遇，某种意义上比大少爷金红双色的阳焰更加罕见…………”

“也更加有象征意义，车夫说那只猎隼能召唤群鸦。”

哈瓦那补充道，瓦伦丁爵士则打了个哈哈。

“所以这就是哈瓦那大人你所说的特里少爷打算问鼎家主之位的依仗啰，一只刚刚孵化满了个月的小鸟，说实在的听了舅哥大人您之前在会上的话我本以为会看到一条龙的，多稀罕啊，只可惜了我眼睛不像大人那般精明。”

“你意思我在说谎，瓦伦丁大人。”

“怎么会呢？大人，我尊敬你和尊敬我老婆一样，她还是你妹妹呢。”

哈瓦那听了司令的话总觉得怪怪的，但自己嘴皮子上的功夫一直技不如人，瓦伦丁接着漫不经心道。

“我只是在想啊，特里少爷这一行人里，有谁会是龙裔呢？那些鹰徽卫队队长？还是那些兰斯骑士或者他们领队的那个大块头？该不会是那个小女孩儿吧？”

冰海舰队司令好似想起来什么，装作恍然大悟道。

“刚刚桑松家的那个女孩儿倒是有几分龙的气魄，会是她吗？桑松家族倒是好心，给我们的好大人送了条龙来呢，怪不得莱纳德大人会诺下这桩婚事，也怪不得桑松那边到现在也没派人来夜鸦堡商谈婚事详情，一条龙啊，这可是大礼。”

“莱纳德大人应下这桩婚事只是为了迎合那个国王，表示自己没有不臣之意，卡特二世一直在找理由打压边境贵族，霜茛凯恩斯一滩烂泥，而北犀狼邓肯乱成一锅，桑松则早已倒向国王，大人需要，至少在明面上不能给出破绽，乔治大人既成王室新宠，二少爷和那小姐并无优先继承权，这场联姻无足轻重但作为麻痹克劳尼亚的作秀倒还算得上。”

“真的是这样吗？哈瓦那大人。”

司令耸了耸肩膀。

“特里少爷可是有了那枚戒指。”

“那是大少爷一时兴起的鲁莽之举，而且这在婚约之后。”

“但老爷准许了，我亲眼见到老爷亲自给信封的蜡。”

康罗学士插上了话。

“而我亲手将其系在夜光的脚踝上”

艾克特爵士打了个哈欠。

“这…………”

总管明白自己不该在这些人面前评论自家主君，瓦伦丁则询问大学士。

“所以学士大人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瓦伦丁大人，受誓言束缚我无法透露，但我可以告诉您的是老爷从来三思而行。”

“那再好不过了，我一向不喜欢琢磨，在船上只要顺着风走总是对的，海上的风随着海流与星辰，但可惜陆上的风却总是变幻莫测，有人能直接了当地告诉我真是太好了，顺便一提，大人们，这儿可真冷，我也能到长桌厅和小姐们一起吃吃热食，暖和暖和身子吗？”

“瓦伦丁大人，不妨到我的狩猎塔，我那儿有壁炉和热酒。”

狩猎总管显然也不想待在外面了

“你应该和我一起，凯一会儿会过来，他应该会多说些情报。”

城堡总管阴沉着脸，而略显年轻的舰队司令摊了摊手。

“我想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舅哥大人，你现在应该多担心担心你的侄子哈登，老实说我不认为他能在小特里手里过三招。”

“哈登是上过战场用剑证明自己的猎鹰，魔法与炼金武器的歪门邪道在此地理应不被认可…………”

哈瓦那冷冷说道。

“空有力量却无应有觉悟与勇气之人，哈登足以筛出，这才是试炼的意义所在。”

“顺便还能毁掉小特里的名声，让他再也无缘家主之位，我的好舅哥大人，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妙。”

不知为何，瓦伦丁觉得自己也被埃克特爵士传染了似的，有些犯困。

“是啊，战士，自我来了北境后见的最多的就是战士，您的妹妹，我的老婆也天天跟我说，要我儿子应该去校场拿剑而不应该去图书馆拿书或者爬桅杆拉绳。”

“那你是怎么说服贵夫人的呢？瓦伦丁大人。”

大学士此时好奇问了一句，瓦伦丁漫不经心道。

“很简单，我问她，现在你何时见过伯爵大人和‘行者’托利弗他们拿过刀剑？”

“这是诡辩，巴伦和伊格历代奉于刀剑，北境且由金戈铁马铸就。”

“不错，哈瓦那大人，确实如此，也许我不像你那样擅长刀剑，但我也目睹过上百次比武和数不胜数的战争，单论骑士而言，无论他如何强壮，如何迅捷，如何精准，只要他是人，终归有极限。他可以赢得一次艰难比武，也可能输掉一场简单的斗争，场地上的小坑，也许会是昨晚让人拉肚子的晚餐，而对于海上舰队而言，一阵突然的风向改变就能让胜利易主。”

“但自舰队创立，你从未输过。”

“那是自然，不过还记得吗？我说过我擅长顺着风。”

司令慢悠悠道。

“莱纳德大人自是如此，我不懂勇气，但觉悟还是略知一点，舅哥大人，也许我不如你了解小特里，但我今天可是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行者托利弗尚还年轻时候的影子，而那家伙比我还懂风向。”

“试炼的比武场有着整个堡垒最坚硬的石头地板不会有坑，四周环壁也没有风，。”

“这当然你说了算，内兄大人。”

冰海舰队的舰队司令，司令塔塔主笑了笑

“但我可听说影子渡鸦不像猎鹰那样等风而是自己起风飞翔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