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可塔奈莉回忆

盘坐在地上的毕斯弗盯着沉睡中的可塔奈莉已经超过五分钟，他的眼白靠近瞳孔处出现了一圈看上去相当精密复杂的啮术阵，鳞片散发的化解光以眼睛周遭的皮肤为中心点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后方的梅斯来回踱步，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仿佛过了一整天，就在他想干脆出去透透气的时候，毕斯弗终于收功并起身，他拍拍梅斯的肩膀说道：“你师姐她不一定会马上醒来……把权杖交给我，你先在这里照顾她。”

“好！”梅斯很听话的把被裹尸布紧紧包裹住的权杖交给他。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很熟，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毕斯弗想做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权杖送回到门派内安置好，并想办法联系上茱蒂妃栩报告现在的状况。

毕斯弗离去之后，有一个留着一把大胡子且穿着相当正式，还戴着一顶黑色高帽的大叔走了进来，他是史奈克先生找来的律师──凯勒法。

凯勒法律师利用自己的管道了解到，为何调查官会认为可塔奈莉具有犯罪嫌疑，因为案发的第一现场有留下奇怪的血手印，而手印的纹路和可塔奈莉与考古队签相关契约时留下的手印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调查官并没有找到除了手印以外更多的证据，于是目前只是针对她进行限制行动的处置。

死者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他们的尸体被出外打猎的猎人于竹筒城北门的商道意外发现，被发现时尸体早已经被破坏得相当严重。

起初猎人以为只是被随便遗弃在草丛里的木桶，谁知道打开其中一个木桶之后那可怕的恶臭便扑鼻而来，整个木桶内除了鲜血就是尸块，险些吐出来的猎人吓得连滚带爬跑回城内找到调查官通报此事。

调查厅经过尸体复原及啮光谱的鉴定确定这是一对母子，母亲二十四岁而孩子才六岁，他们并不是住在这城镇里的人，从牙齿治疗纪录能够确定二十四岁的女性被害者名为──米莎。

凯勒法律师能了解到的大概就这么多，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调查官很肯定可塔奈莉拥有足够的犯罪动机。

“梅斯小弟，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如果你师姐醒了的话多和她聊聊，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晚上我会再来拜访一趟。”

“麻烦你了。”

超过一天没有正常休息的梅斯最终还是不敌困意，在凯勒法律师也离开之后便趴在可塔奈莉的床边睡着，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梦到。

“为什么……”一个小时之后可塔奈莉终于醒了，抹去从脸上渐渐滑落了的泪水，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遭遇不过是梦，她露出一个自嘲般的憔悴笑容，暗自提醒自己还是该面对现实。

正想要下床却发现身体异常的虚弱，就好像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一样，她也发现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梅斯，有些无奈道：“怎么会是你。”

“怎么，师弟我让你很失望吗？”抬起头看见可塔奈莉总算是清醒过来，梅斯发自内心露出了一个开心的微笑。

“是很失望，不过我失望的人不是你。”

“如果说的是你男朋友的话就不用问了，伯父说自从你中了负面啮术昏睡到现在好几天过去，他都没有来探访过。”

“这样啊……”好像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的情绪并没有因此变得更糟。

“师姐，虽然你才刚醒过来，但是有件事情非常重要！”

梅斯把凯勒法律师所说的那些话全都转述了一遍，当然一些比较让人不舒服的细节就简单带过，而可塔奈莉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她居然死了……”

“师姐你认识她？”

可塔奈莉两眼无神地望上窗外，听见梅斯的问题便点点头说道：“算是吧！米莎是欧德温的妻子，那个小孩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

梅斯震惊地瞪大双眼，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何调查官会认定可塔奈莉有犯案动机了，显然他们认为这是情杀案！

“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唉！算了吧！没关系的……”

“不只是我，毕斯弗叔叔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伯父这几天也为了你四处奔波，就当作是为了他们和我聊聊你的事情，好吗？”

那白皙的手紧紧抓着棉被不断颤抖，梅斯拿起手帕为她擦去从眼角滑落的泪水，花了一段时间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让梅斯把那阳光渐渐刺眼的窗户关上之后，她张嘴开始诉说起自己的故事。

可塔奈莉˙史奈克出生于竹筒镇西边的竹林村，母亲为了生下她难产而亡，因此她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而父亲也需要长时间在外工作，所以从小她就得习惯自己一个人读书、自己一个人玩。

她从小就和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样。

异于常人的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而是因为天生皮肤就比其他小孩要糟得多，全身上下都布满丑陋的肿块和脓包，每当眼皮肿起来时甚至会影响视力，那恐怖的样貌让她遭到了村子里其他小孩的排挤。

就连大人们都用“被诅咒的孩子”来称呼，并告诫自己的孩子别靠近她。

相信这种说法而刻意避开她的那些孩子还算是善良的，有一些叛逆的小孩则根本不在乎也不相信什么诅咒，这些小孩最大的乐趣就是用各式各样的手段恶整可塔奈莉，自己玩腻了还不忘和其他人分享这份乐趣。

“丑八怪和屎待在一起最好。”

“我看你妈就是被你这长相给吓死的吧？”

“可塔奈莉，不要理他们，我从家里带了一些点心给你，希望你心情会好一点。”

可塔奈莉永远都记得，小孩之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交给她的竹篮，她打开竹篮的那一刻感受到的只有恐惧，竹篮里满满的都是老鼠的尸体，又白又肥的驱虫在尸体上蠕动着爬进爬出，当时的她几乎就要吐出来。

“怎么？难道说你不喜欢？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耶！”

那是可塔奈莉这辈子第一次情绪失控，她惨叫并抓着那女孩的头往树干上撞，女孩在那棵树上撞得头破血流，要不是几个朋友冲上来制止的话她可能真的会死，可塔奈莉抓狂的模样让孩子们全都感到毛骨悚然。

当天晚上，女孩的家长带着她来到史奈克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史奈克先生骂得狗血淋头，还索取了一笔对他们家来说并不便宜的医药费。

“孩子们只是在玩，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史奈克，管好你的丑女儿，记住！你们没有下一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一笔医药费可以解决的！”

弱者没有发言权更没有反抗的权力，生来比别人丑本身就是一种罪，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光是活着这件事情本身，就会让自己的父亲必须忍受无数的流言蜚语。

有不少人劝史奈克先生干脆放弃这个小孩，但他根本不忍心抛弃自己的女儿，而且深信着只要等女儿长大就一定会变漂亮。

然而事与愿违，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可塔奈莉皮肤的状况也一天比一天还要糟糕，脸上的那些肿块甚至压迫到了颜面神经，让她左边的眼睛根本睁不开而嘴巴也变得难以开阖。

总是和书做朋友的可塔奈莉，有一天忽然读到了关于啮术师的故事，书上说着只要成为高阶啮术师就相当于迎来一次重生，不仅外貌会变得比原本更加俊美不少，就连体能和体质也会因此而增强。

从那一天起便吵着要让父亲让她学会怎么当一名啮术师，因此史奈克在了解到门生的学费并不贵，毕业后还有机会可以进入门派就职之后，他便把女儿送往距离最近的伊文铄尔德门派。

然而她在啮术这一块却没有展现出多高的天赋，在正式开始修练后不久她就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能感觉到的啮比其他门生更少，不仅如此所能掌握的这些啮的转速、转力也比其他人更弱。

不过目标不在于想让自己变得多厉害，她只想要尽快找到一个适合的三阶同伴摆脱掉这丑陋的外表。

“哈！没本事还想要找三阶同伴？”

“她难道没想过，如果外貌改变了之后皮肤病依然没痊愈会怎么样吗？”

渐渐的可塔奈莉开始感到焦躁不安，如果正如那些门生所说，在成为高阶啮术师之后皮肤状况依然一样糟糕，到那个时候还会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从那一天起她开始疯狂的研究生物资料，把自己仅剩的一点休息时间全都用在这些研究上，在那如泥泞般的绝望感中试图找到一点希望。

“亲爱的，我先去陪她吃饭喔！”希芙蒂看着总是独自在餐厅里翻书的可塔奈莉，不忍心的她总是会请可塔奈莉吃很多好吃的美食。

“好。”毕斯弗虽然嘴上不会多说什么，却总是会把多的珍贵食材全都拿来让可塔奈莉补身体。

可塔奈莉花了半年的时间找到了她要的答案，确定好目标之后她便独自一人下山远行，四处打听着囊箭弩蝮可能出现的地方，然而这趟旅程并不顺利，因为不少路人总是会被她的样貌给吓跑。

“你在找囊箭弩蝮吗？地图给我。”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茱蒂妃栩，当时的她还不知道眼前那黑头发的漂亮美女就是门派的掌门，只见这个陌生的女子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大概的范围，又勾勒出从城镇到那区域的完整路线，一路上需要注意的危险、地形、高度……就连需要的装备都一一写在地图上。

可塔奈莉看着那张地图，之后她才会发现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出现，她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三阶囊箭弩蝮。

“不用感谢我！真的想报恩的话就加入伊文铄尔德门派，我们门派会需要像你这样敢冒险又有毅力的门生喔！”

“那个，我……”正想要说自己已经是门生，转过头就发现那个女人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虽然手上的这张地图看起来变得很可疑，但没有更好的办法的她只能半信半疑地试看看。

完全按照地图上的注解去行进，会发现虽然行走在复杂且能见度低的原始丛林地形，但一路走来却没有遇到太多的危险和困难，可以说是很顺利就抵达了地图上被圈起来的那个区域。

“是人类的小孩？真没意思。”

可塔奈莉听到了根本不是人类语言的声音，她一开始有些害怕，但是很快就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理解这个声音，也就是说她可以和对方沟通。

要成为高阶啮术师，和三阶生物同伴建立起沟通是最重要的一步。

“越来越靠近了……你如果可以理解我的声音，请离开。”

“我不会离开！”

“嗯？为何？”

当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可塔奈莉看到了一大片清澈的湖泊，数十棵奇异的树木从水底生长出来迎向天空，只要有风吹过它们的树冠便会开始缓慢转动，远远的就可以听见植物机械体正在运作的响声。

这片湖泊正是因为这些树而存在的，“风泉树”会借由风力不断转动将地下水给抽到地表上来，日积月累下来便导致这一区域的地层下陷成了类似盆地的地形，越来越多的积水就形成了这个湖泊，而湖水最终会变成溪流慢慢倾泻出去。

一条长达十二米的巨蛇从湖面下抬起头，那双蛇眼正近距离盯着这个擅自闯入她居所的人类女孩，左看右看似乎非常好奇。

而可塔奈莉则是快被她吓死了，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问道：“能不能请你成为我的三阶同伴？”

“原来是想升态……我拒绝。”

“为什么？！”眼看离成功就差一步，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眼前的囊箭弩蝮给拒绝，焦急地想追上去但对方已经游远。

“因为我现在日子过得很惬意，还不太想升态，请过个七、八十年再来吧！”

“七、八十年我都死透了！可恶！臭蛇！”可塔奈莉气得大骂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但是她知道囊箭弩蝮并没有离开这里，大概是回到自己的巢穴了。

于是她决定在这个地方住下来，开始动手为自己搭建帐篷，到处去捡枯木、石头和一些能吃的东西，她想看看到底是谁会先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