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恍然大悟，“难道……除了上次庭审，你们以前法庭上交过手？”
厉沛铮嘴角一勾，看着她的目光闪了闪，“呵……学聪明了！”
“……”苏冉一惊，“这么说……真的交过手？谁胜谁负？”她紧张地看着他。
厉沛铮缓缓放下报纸，一字一顿道：“这个问题……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
不等苏冉开口，厉沛铮自问自答，“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忘了他叫郑凯安，而他……大概对我记忆深刻！”
“你怎么知道？”苏冉问。
“因为你刚刚那句是否有恩怨！”他眯了下眼睛，“如果不是郑凯安对我记忆深刻，不可能被你察觉到什么，你更不可能来问我！”
他的确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否则，又怎么会成为g市最优秀的刑辩律师。
说话办事滴水不漏，步步为营，也难怪连郑凯安都会输给他，不过……她还真的很想知道，郑凯安究竟是在怎样的一种状态下输给他的，强强对垒，总有一方要输给另一方，这就要看……谁会更强。
而无疑，厉沛铮才是那个更强者。
“可能……你是郑凯安公诉人生涯中唯一失败的经历，所以……他才会格外关注你！”苏冉心里的忧虑越发清晰。
“呵……一个案子而已，胜败都是正常的，如果一个法律工作者把更多的关注点放在胜负之上，那么他就不配拥有维持公平、公正的资格，法庭之上，不是谁与谁的争斗场，在法律面前，即使十恶不赦的人也拥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公诉人和律师之间是对立的，但也是统一的。所有的中心思想无外乎一个，那就是以法律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要让他接受最公正的审判。”他停下，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我想……这一点，作为副检察长的郑凯安应该比谁都清楚！”
苏冉蹙了下眉，“你这是在替他说话吗？”
厉沛铮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淡淡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比较相信自己的判断力，郑凯安不至于为了一个输掉的案子，而专门针对我。只是这次，很多因素对我不利，不过……你不是已经帮我推翻了一部分证据吗？如此以来……我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可是……”
“好了，快点吃面，吃完送你上班，不然……又要迟到了！”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抬起手腕，指指了手表。
“……”苏冉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把到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也许真的是她神经过敏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心里总会觉得不安，仿佛……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吃过早餐，厉沛铮送苏冉去上班，在路口等信号灯的时候，厉沛铮转头看了她一眼，似有意无意地说道：“下班后准备做什么？”
“下班？”苏冉怔了一下，也没多想，直接回道：“还能干什么？回家呗！”
“……”他无声地弯起嘴角，一闪而过，很快又说：“今天我会下班很早，到时候……来接你！”
“呃？”苏冉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信号灯变了，厉沛铮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就是想来接你，不行吗？还是……你其实有什么别的安排，而不想让我知道？”
“没有！”苏冉立刻否认，她可不想再来一次没必要的误会。
“那就好！下班后，我会在老地方等你！”
苏冉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有些甜丝丝的，下车的时候，她照例跟他道别，本来是轻轻地吻他的脸颊，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身体与墙壁之间，热吻袭来，让她逃无可逃……
每次他来送她的时候，下车前，总是免不了要被占去便宜，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可是……下车后，抚着还残存着他味道的唇，苏冉不由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苏冉在门口再一次遇到了郑凯安。
不同的是，这次……他从车上下来，在身后叫住了苏冉。
“苏法医，看来……今天没有迟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过……是跑来的吗？怎么脸这么红？”
“有吗？”苏冉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可能……天气有些热吧！”
郑凯安扯了扯嘴角，“也是，这天气忽冷忽热的，苏法医当心感冒！”
“谢谢郑副检，那……我先去办公室了！”苏冉颔了下首，欲转身离开。
郑凯安微微一笑，“苏法医请便，我们晚上见！”说完，他径直离开，倒是苏冉滞住脚步，他的话，让她颇有些不解。
进了办公室，高璐冲了过来，“苏冉姐，听说了吗？上次我们帮公安局验的那个女尸案已经破了！”
“哦？速度很快啊！”苏冉颇有些意外，而职业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想知道真相，跟着就问道：“是什么人做的案？”
“正如你当时分析的那样，是在室内作案，而且……凶手是熟人！听说……是求爱不成反生恨！”高璐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苏冉立刻追问。
高璐压低声音，“听说，那个凶手一直喊冤，说人不是他杀的！但是办案的又说证据确凿，现在一时之间也难说谁是真，谁是假！”
“……”苏冉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高璐看着她，“苏冉姐，你有什么看法？”
“……”苏冉想了想，“破案的事，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
“哎呀，我知道，我只是想问您个人的看法。”高璐有些急了，替自己解释。
苏冉摇摇头，“不要来问我，每个人对事物的判断都不可能完全一致，从而也会导致结果的不同。我们法医是从尸检上去寻找疑点和线索，出发点不同，考虑的自然也不同。”
“……”高璐沉吟了一下，“苏冉姐，你的意思是……你认为这案子另有凶手？”
“……”苏冉笑了一下，“我也不确定，只是……从正常的角度来推理，杀人凶手是求爱不得反生恨，且又是在室内做案，他应该有足够的机会和条件，性.侵死者，但尸检结果却显示，死者并没有受侵犯，这一点……难道不是有违常理吗？”
“对啊！”高璐恍然大悟，她瞪大眼睛，“这么说……他们是抓错人了？”
“这个话不可以乱说！”苏冉阻止她，“因为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也许这就是一个有违常理的凶手也说不定呢！所以，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吧！”
“哎……我越来越觉得，我们的工作真是一点也马虎不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想做好一名法医，很不容易啊！”高璐感叹。
苏冉回头一笑，“哈，小丫头，你才知道吗？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努力！”
“是，苏冉姐！”高璐一本正经，“我要好好向你学习。”
“行了，不许拍马屁，好好干活！”
下班的时候，刚走到门口，苏冉就被人叫住了。
回过头，只见张明远和郑凯安站在身后。
“张检，郑副检……”苏冉走上前。
“小冉啊，上次你帮公安那边破了个案子，他们很是感谢啊，这不……打电话给我，要请我们几个人去吃晚饭。”张明远笑着说道。
“……”苏冉一怔，她没有忘记早上厉沛铮说下班要来接她的，若是自己跟张明远去吃饭，那……岂不是让他白来一趟。
“呃……张检，吃饭我就不去了，您知道的，我不适合那样的场合。”苏冉试图推掉这个应酬。
“哎……那怎么行？你是功臣，说句不好听的，我和郑副检才是作陪的！你不去……我们哪好意思顶着脸去啊？”张明远指了指门口的车子，“走吧！”
“张检，我……”
“小冉，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张明远的话让苏冉无语可说，虽说不是强硬的命令，但是……她却推脱不掉。
“那……好吧！”苏冉无奈点点头，“不过……因为事先跟一个朋友约好了，所以……我得打电话跟他说一下。”
“好，我们先去车上等你！”张明远显然心情大好，乐呵呵地向车子走去。
郑凯安眉眼一扬，缓缓回头，颇有深意地勾起嘴角，“苏法医，不要耽误太久噢！”说完，亦大步走向车子。
苏冉迟疑了一下，立刻拿着电话走远几步，拨通了厉沛铮的号码……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电话那端传来机械的电脑回音，“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苏冉只觉得纳闷，她拿开电话，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确认无误，接着又拨打一次……
这一次，与之前一样，还是无法接通。
她转头看向张明远的车子，那边，车子已经发动了引擎，她自然不好再耽误时间，无奈，只能将电话调成静音，几步走回车子，坐了上去。
车子从检察院驶出，与她上班时所来的方向正好相反，这也就意味着根本没办法路过厉沛铮停车的那个路口，苏冉频频看着手表，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等在那里了，可即使这时候他打来电话，她也不方便接起。
到了饭店她才知道，公安局那边，除了办案组的人，还有几位领导，这样的场合她向来不适应，更何况很多人她都不熟，全程基本都是张明远和郑凯安在应酬，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吃上一两口，时间度日如年。
一顿晚餐，吃了足足两个小时，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一行人又嚷着要去ktv，苏冉是又闷又急，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拒绝，站在大门口，她隐忍着焦虑。
“怎么，苏法医……像是有心事！”不知道郑凯安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上来，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没有，能有什么心事！”苏冉摇摇头。
“呵……是不是……跟我们这些人一起吃饭觉得很无聊？”郑凯安看了下手表，“亦或者，因为这顿饭，耽误了苏法医原本的约会，苏法医看起来……完全是心不在焉。”
“没有，郑副检多心了，我只是……不适合这样的场合而已。”苏冉轻描淡写地敷衍，对于郑凯安，她颇有防备。
郑凯安扯了下嘴角，“那就最好了，我还以为苏法医对我……”
“苏冉……”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苏冉和郑凯安皆是一愣，回过头，就看到路灯下，一身西装，挺拔清俊的厉沛岍。
“……”苏冉很意外，自从那次在宴会上，他想强吻她，而她甩了他一巴掌后，两人便再也没面，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苏冉，真的很巧！”厉沛岍一脸惊喜地走上前，“正巧……我有事找你，本来还想等一下去你家呢！”
“……”苏冉看着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紧张，此时，她开口说什么似乎都不妥。
“这位是……”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郑凯安开了口。
“呃……这来介绍。”苏冉抿了下唇，紧握的手心中都是濡湿的汗水，缓缓道“这位是厉医生，这位是郑副检。”
“幸会。”两个男人客套地握了握手，彼此点头寒暄。
“厉医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郑凯安凝视着他，试探地问道。
苏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让郑凯安知道了她和厉沛岍的关系，那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说不定，连之前复检的结果都会被否定。
“……”厉沛岍沉默了一下，与郑凯安对视，随即微微一笑，“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哦？”郑凯安眯了眯眼睛，“那看来……是我认错了人！真是抱歉。”
厉沛岍微微一笑，算是回应，“郑副检不必如此，小事一桩。倒是我，能认识郑副检，很荣幸。”
“厉医生客气！荣幸的应该是我！”
两人又寒喧了几句，厉沛岍看了看时间，转而把目光移向苏冉，“应酬结束了吗？我有点要紧事要跟你说，我们可以先走一步吗？”
“这……”苏冉下意识抬头去看郑凯安，她自然是想立刻离开的，但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处境，毕竟张明远和郑凯安都是上司。
“既然厉医生有要紧的事，那苏法医就先走吧！”郑凯安倒是大方的表态。
苏冉心里一喜，却还是往身后看了下，“可是张检那里……”
“你不必担心，我会帮你向张检解释！”郑凯安笑了笑，用极轻的声音在苏冉耳边说道：“更何况，苏法医本来就讨厌这样的应酬。”
“……”两人靠得有些近，苏冉一时觉得尴尬，向另一边挪了挪。
“怎么了，苏法医，还有什么问题吗？”她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郑凯安的眼睛，他的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神情。
“呃……没有，那……谢谢郑副检！”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冉自然要走，否则……再留下来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明天见！”郑凯安绅士地点了点头，目送苏冉上了厉沛岍的车。
直到车子缓缓汇入车流，在视线中消失，郑凯安还站在原地凝视着，一双深沉的眼眸变得越发深不可测。
苏冉坐在厉沛岍的车里，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窗外，如果有选择的话，她是不会坐上他的车的。
但是，为了不去ktv，厉沛岍是她离开的最好理由，就算是她再不情愿，还是会跟他离开的。
“这是去哪儿？”苏冉看着窗外的行车路线，终于开口。
厉沛岍没有看她，而是视线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现在……吃饭怕是不行了，那就……找个情调好点的地方坐坐吧！”
苏冉皱眉，“时间很晚了，我不想坐，更不想去什么情调好的地方。你……究竟有什么事？”
厉沛岍终于转过头看她，颇有些为难地说道：“苏冉，就算你让我说，也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吧，总不能像这样，边开车边说。”
“那……就麻烦你在前面停车吧！停下来，我们就在车上说！”经过了上次的事，她更加不想与厉沛岍有过多的交集，但是……今天晚上因为他的关系才得已脱身，这会儿又怎么好意思说走就走呢！
厉沛岍收回目光，却仍然没有停车的意思，反而把车子开得更快，不多一会儿，就驶进了一个旧式的居民小区，苏冉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把车子开到了她家门口。
“你……”
“苏冉，我……向你道歉！”厉沛岍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低着头，声音也很沉闷。
“……”苏冉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道歉，不过……这多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沉默，没有回应。
“苏冉……”成沛岍转过身，目光如矩地落在苏冉的脸上，“我知道……那天的事，你很生气。对不起，真的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你也知道，我……那天喝了酒，再加上……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失控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那样了！就是……就是请你不要不理我！”
苏冉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已经过去了！今天的事……谢谢你！我先走了！”
苏冉推开门下了车，厉沛岍立刻从另一边也下了车，急步绕到苏冉面前，“等……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苏冉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苏冉……”他看着她，从西服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能给你过生日，但礼物……不能少！”
“生……生日？”苏冉愣住了，某些画面从脑海里闪过，早上的长寿面，送她上班说晚上去接她，难道他是……
“是啊，苏冉，你不会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厉沛岍纳闷地看着她。
“呃……”苏冉回神，“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要……”
“苏冉，把礼物收下。”厉沛岍将小盒子往苏冉的手里塞。
“不，这个……我不能收，心意我收下了！”苏冉往盒子往回推，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
“苏冉，你一定要收下，你……”
两人正在拉扯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穿过夜色飘进了他们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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