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在安珀馆举行晚宴和社交舞会,时间是18:00,恺撒说他想和你交流。”诺诺说,“必须来,不许拂我面子。”
“大姐我还没准备好直面深渊。”路明非诚恳地发表胆小宣言。
“深渊?恺撒也配。”诺诺鼻孔里哼出两道热气,“你知道恺撒说完那句霸气的入学宣言后,第二天就在学校某男厕里被打的跟个猪头一样了吗?”
“啊?”路明非刚刚心中建立的高傲男人形象崩塌,“谁干的。”
“我。”诺诺指了指自己。
“大姐牛逼。”路明非鼓掌。
“骗你的。”诺诺翻了个白眼,“我说啥你也信,我这么娇小体弱,哪里打得过那种金发壮汉。”
路明非愣了一下,慢慢地收回手,如同思索了一会儿数学公式一般后,才用差生得出公式的语气说:“我真的觉得大姐很强嘛。”
诺诺愣了愣,眸子盯了路明非半天,稀奇道:“你还挺会哄人。”
路明非缩了缩脸。
“看不出来……你打算把那个追求者名额用在谁身上啊?”诺诺切了块牛排肉,放进嘴里咀嚼,“如果你不想开后宫,我建议你用在陈雯雯身上,她现在也算是学校一员。如果你想,我建议你别用在陈雯雯身上。”
“开后宫?”路明非挠头,“为什么要开后宫?”
“拜托,你可是‘S’级混血种,放在日漫里就是君临学院的王,事实上你也算是,刚刚还立了大功,这种绝对主角人设怎么可以不多几个爱慕你,馋你身子的校花美人,在白天闪耀着黄金般的皇家色彩后于夜晚沉浸在蔷薇色的青春中这不是唾手可得?这才符合你的地位!”
“我是纯爱党!”路明非挺胸抬头。
“很好啊,对着后宫里的每一个校花牵起她的手,和她们一起共白头。很纯爱啊?”
“还能这样?”路明非傻眼。
“纯爱的定义本来就是纯粹的爱恋,你理解的那个叫一对一。”诺诺挥舞着刀叉,慢悠悠地解释着,“日本对于NTR的定义都有很多,甚至连男主单相思女主,看着女主和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亲亲我我都可以算是一种NTR,你还隔这纠结纯爱?”
“This is a America!”路明非化身为斯巴达勇士。
“你确定?”诺诺指了指餐厅门口,“出门左拐,找到一个彩虹旗,那里是倡导严肃性行为的学院里唯一的‘滥交俱乐部’,他们每周日定时开滥交派对,男女,女女,男男应有尽有。”
路明非打了个寒战。
“这很America。”诺诺喝了口葡萄汁,把嘴里的牛排肉咽下去。
“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亚洲正统。”路明非义正言辞道。
“是更喜欢亚洲精品吧?”诺诺说。
路明非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诺诺心里咯噔一下,摇晃了下酒杯,漫不经心地喝一口:“亚洲精品美女嘛,你不喜欢吗?”
说完不等路明非接话,她拿餐巾抹了抹嘴,赶紧说:“所以说……男儿,要敢于开后宫,别说什么陈雯雯了,身而为身具王霸之气的领袖,什么苏晓樯,柳淼淼,都不在话下,更要有一天心比天高,把楚子寒拿下!”
“王霸之气对付一个陈雯雯都很困难。”路明非说。
“怎么说,看在你今天请我一顿晚饭的份上,大姐帮你听听。”诺诺勾勾手指。
“这顿不是你在宿舍强硬地拉我出来请的吗?”路明非随口吐槽完,接着说,“感觉,打不开她的心啊……”
“为什么一定要打开心?因为这事关男人的征服欲。”
说话的女人修剪着指甲,修长的五指张开,中间的缝隙里露出陈雯雯若有所思的脸庞。
“听上去你接触过很多男人。”陈雯雯说。
“很多,很多。”说话的女人眼角涂着绯红的眼影,妖异而又美艳,“而且,片叶不沾身。”
“什么意思?”
“我接触过3367个想要和我度过风花雪月的男性,2891个想要与我彻夜长聊,有个美好夜晚的男性,1135个想要上我的男性。”女人弹了弹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但我现在与异性牵手的次数,为零。”
陈雯雯思索了一会儿:“你说的这三种是不是可以叠加起来。”
女人笑了笑:“想要和我上床的都有那么多,还有如此多千篇一律的说法,就别提那些想要接吻,拥抱,以及柏拉图式爱情的人了。”
“这么出色的战绩,没有足够了解男性心理,可做不到。”
“男人,真的会因为一枚碰都碰到的果子而付出?”陈雯雯很是怀疑。
“你没听说过望梅止渴吗?”女人淡淡地说道。
陈雯雯深吸一口气:“看来你确实是日本人,成语用得不是很熟练。”
“我倒是觉得我用的蛮好的。”女人说,“不过跟现在的你没什么关系。”
陈雯雯皱眉。
“怎么?别告诉我你的小脑袋瓜还没想通这一茬,你现在就是绑在小非非腿上的蚂蚱,你是死是活,全都仰仗着他来。”女人说,“除非你想回到那个造就了我第一眼看见你时,那种形象的家。”
陈雯雯没有说话。
“你有的选吗?”女人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你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个?”
“对,就是说这个。”女人回头妩媚一笑,“我们老板催了,说什么推女过慢,我不太懂深层含义,但是按照我的理解,不想让老板不高兴的话,那我可不就是来找你讲清楚事实了?”
女人不再言语,推门离开。光明短暂出现了一瞬间,随着房门关闭,房间再次陷入了黑暗。
陈雯雯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亮起,她打开发来的短信,熟悉的落款,但内容只有一行字:
“明晚我会让他喝醉回来。”
夜幕降临,安珀馆亮了起来,从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灯光绚烂。
这是一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壁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
学生会的干部穿着黑色礼服,上衣口袋里揣着白色的手帕或者深红色的玫瑰花,站在走廊下迎宾。
“我滴妈呀!恺撒一个人住的房子够我们一百个人住了吧?”路明非躲在远处的树丛里啧啧赞叹,“资本主义社会果然就是人吃人的”。
“其实恺撒也不是总住在这里,这是他租来作为学生会活动场所的,以前他不必支付租金的,他每年都能赢得诺顿馆的使用权……现在诺顿馆归你了。”芬格尔一身黑色的正装。
他其实是个高大的家伙,只是灵魂有点儿猥琐,这么穿起来肩宽臂长,加上德式的灰眉灰眼,再把乱蓬蓬的头发在脑袋后扎了一个小辫子,露出颇有几分帅气的额头来,站在路明非背后俨然一条保镖。
“那我们为什么不搬到诺顿馆去住?”路明非想起了这一茬。
“你得先花个上万美金把家具整修整修,还有昂贵的取暖费和地税……你如果有意出这笔钱的话其实我是很乐意搬进去的,你叫我陪你我都乐意”
“滚!”
“那我现在就滚了,你替我跟恺撒问好。”芬格尔掉头就走。
“师兄你义薄云天无论如何都要陪我走这一遭。”路明非哭丧着脸一把拉住他。
“切!你叫我滚?”芬格尔翻翻白眼儿,“看仔细了,这关不好过。人家花了很大的本钱!人家的兄弟都穿着Armani或者Zegna的西服,戴着Montblanc或者Constantine的表,门前停着的那一水儿要么阿斯顿·马丁要么捷豹……”芬格尔抖了抖自己身上那件显然小得有点裹不住的校服,“对比起我们这两身租来的正装……我觉得恺撒是准备以财富跟你炫耀一下,要么是准备把美钞拍在你脸上对你说要么跟老子闯荡江湖要么现在就给老子舔鞋!”
“希望他没有脚臭……”
“真没尊严!”芬格尔捂脸,“诶?有新情况!”
守在安珀馆的记者咔咔按动相机,镁光和目光的焦点是一辆正在倒车逼近安珀馆正门的皮卡,也不知道载着什么,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雨布。
雨布被学生会干部们猛地掀开,如瀑布一样的鲜红色从皮卡的货仓里流淌下来,在傍晚阴霾的天空下,一抹亮色看起来惊心动魄。
那是成千上万朵玫瑰花,刚刚采摘下来,带着新鲜的露水,江河入海似的洒在安珀馆门前。
“恺撒还为你准备了玫瑰花,你看他有多么的爱你和看重你啊!”芬格尔感慨。
“看重你妹啊!”
“我没有妹妹!”芬格尔说。
“那是看重我妹妹咯?”有人在他们身后说?
路明非和芬格尔一起回头,女生站在他们的背后,深紫色的套裙,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紫色的丝袜,全套黄金嵌紫晶的订制首饰,暗红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蹬着十厘米高的玛丽珍高跟鞋,撑着一柄漆黑的伞,雨水沿着伞缘倾泻下来,让她像是笼在一个纱罩里。
诺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后。
“诶?女主人亲自来迎宾么?”芬格尔一愣。
“是来抓贼啦!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跟我来!”诺诺收起伞,一手抓住路明非,一手抓住芬格尔,扯着他们直奔安珀馆的门口而去。
路明非晕头转向中,听见了清寂有力的掌声。
他一扭头,看见一身白色正装的恺撒正站在走廊尽头,头发金子般闪耀,领口里的蕾丝巾镶嵌着水钻,嘴角带着一丝冷峻的笑意,谈不清是欢迎还是嘲讽。
恺撒冰蓝色的眼睛里流动着寒冷的光,背后站着学生会六个部的部长,整整齐齐仿佛十万带甲精兵。
“来得很准时。”恺撒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露出淡淡的笑来。
“恺撒对你笑了!”芬格尔大惊小怪的。
路明非惊悚了一下,因为他在那个笑容里忽然看到了情意绵绵……
“笑得真恶心。”诺诺说。
“对不起,也许你可以教教我如何正确地笑。”恺撒耸了耸肩。
“没兴趣。”诺诺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你了,不许带坏他。”
接着又拧了下路明非的耳朵:“少跟他接触。”
说完她就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是,啥叫把我交给他又叫我少跟他接触啊?”路明非摸了摸被拧的耳朵。
“诺诺就是这样,让人感觉很有趣。”恺撒接过话茬,见路明非看过来,多补充了一句:“我一直在追她,不过她从没给我任何机会。”
“大姐就是这样的啦,对谁都这副忽冷忽热的样子。”路明非忽然觉得恺撒拉起大姐的话题增进了不少距离,看着连眼神都不再那么冰冷,很想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热情招呼,“她上次还拿手机砸我脑袋呢。”
“是吗?下手那么轻。”恺撒说。
“对啊,下手……啊?”
“她上次打我可是把我堵在男厕门口揍了一晚上。”恺撒低头理了理白手套,“形体破坏相当严重,相比之下,拿手机砸头确实很轻了。”
“是……是吗……”路明非咽了口唾沫。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对异性如此照顾呢。”整理完白手套,他也拍了拍路明非肩膀,路明非注意到他拍的是诺诺拍恺撒肩膀时相同的位置,当他反应过来时,对上了恺撒看他的最后一眼,那一眼像是利刃切割空气。
尖锐得让他发呆直到芬格尔狂戳他腰间肉示意门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为止。
“这是下马威么?”芬格尔疑惑。
“我们英雄好汉是否应该最重脸面?”路明非一转身,“他不给我们面子,我们也不给他面子!我们转头就走!”
“可别!兄弟,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挺住呀!”芬格尔把他拧了回来,竖起大拇指,如兄长一样鼓励着这个有尊严的学弟,推着他的肩膀,“进去!你是被邀请来的,怕什么?”
路明非脚下一步没动,紧紧抓着芬格尔的大拇指,“师兄,我信你!我路明非也是一条堂堂好汉,好得如同你芬格尔一样!我们一起进!”
“进就进!我芬格尔作为这个学校资格最老的学生,阶梯跌到前无古人的‘F’级也不退学,我会怕恺撒?”
里面负责签到的学生会干部就看着路明非和芬格尔四手交握,面面相对,四眼对视,如同正在激情四射的情侣正跳着一曲激烈的探戈,侧行着进入了安珀馆的大厅。
丰盛的自助餐很快让这对室友觉得勇气没有白费,芬格尔迅速地计算了安珀馆里的人口,路明非则数明了龙虾的头数,得出重要的结论,这是一场以吃为主的社交活动。
慷慨的主人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条澳洲龙虾,这些赤红的大家伙趴在冰上,后背打开,露出一身晶莹的白肉。
放弃了警惕的芬格尔和路明非于是挥舞刀叉,气势可以用“猛虎下山”四字来形容。
直到一名戴着白手套的学生会干部摇了摇黄铜小铃,那些黑衣男生和白裙女生出现之前,他们都吃得非常开心。
清锐铃声响起,大厅里的学生会干部们停止了说话。
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亮起,通向二楼的两条弧形楼梯上,一边走下气宇轩昂的黑衣男生,一边走下戴着真丝白手套的白裙女生。
满厅寂静,舞会即将开始。
无关人等早都识相地退到了不同的角落里,只剩下端着盘子站在正中间的两个家伙,还在那条赤红的龙虾前挥舞刀叉。
两个家伙忽然意识到了目前的场景,停下了进食,不再吵吵嚷嚷,抹了抹嘴角。
“真要跳舞?”路明非傻眼儿了,把嘴里的龙虾咽了下去。
“那个嘴上沾满芥末酱的……就是新来的‘S’级?”楼梯上一个女生语气里透着惊诧。
“据说是个穷苦家庭的孩子。”她的舞伴说,“不过很努力!”
“What叫做很努力?这是给穷苦家庭的孩子当注解用么?”路明非心想,“我只是爹妈不靠谱而已!”
“看起来真猥琐诶……他身边那个……更加猥琐一点。”另一个女生皱眉,“那种廉价的正装……质感真太差了。”
“听说是校长的私生子,一直流落在外,是有背景的人。”又有人说。
“校长会有这样的私生子?校长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下降了……”
“先生,请离开舞场,下面是社交舞环节。”侍者过来彬彬有礼地提醒。
路明非被说得耷拉着脑袋,早已准备闪了,听了这句话如蒙大赦。可他没能跑掉,他被芬格尔拉住了!
“好久没有跳舞了啊!”芬格尔拍拍掌说出了这句让他自己将在几秒钟之后满世界寻找后悔药的话,“我入学的时候曾经是年级的猫王!”
侍者呆呆地看着这家伙。
“看我干什么?我是不懂社交规矩的人么?我等在这里是要跳舞的!”芬格尔一瞪眼,正了正领结,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芬格尔上上下下打量楼梯上的淑女们,路明非明白他这是走投无路不得不选择一个舞伴来化解此刻的尴尬了。
但是满场都是成对的男女,没有一个女孩是闲着的,而且每一个被芬格尔看到的女孩不约而同地发出“哦”的一声扭过头去,其感觉大概是看到了一坨牛粪后的自然反应。
满场只有他和路明非两个“多余的”男人。
二楼一侧的深红色幕布拉开,一支小型乐队正在试音,为首的指挥居然是上次深夜给路明非和芬格尔送餐的厨子,看来他果然是多才多艺。
厨子兼职的指挥正准备挥舞手中的指挥棒,扭头看见了舞池中央众目焦点的两个男人,不禁有些踌躇,得不到命令的乐队成员们只能一再地重复那一小段序曲。
“是探戈!正是我的强项啊!”芬格尔眼中透出毅然决然的神情,“来,兄弟!别丢人,要挺住!我和你,漂亮地杀出一条路给恺撒看看!”
“太棒了,把你那条路指出来吧!”路明非呼应师兄的勇气。
“看见你的志气真让我高兴,那么亲爱的学弟,你跳女步……”芬格尔揽住路明非的腰,抓住路明非的手,对着二楼的乐队指挥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Let's rock!”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看见芬格尔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气,带着一股跑江湖的大无畏精神,要是对古惑仔情有独钟的女性也许会突然对这个邋遢的男人产生一点点悸动。
但是路明非不是个女人,而且事实证明了,今后每次芬格尔豪气干云,接下来他们就会陷入绝境……绝得不能再绝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