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很香,郝红颜却食不甘味,勉强咽下三四个之后,停了筷子,神伤不语。
想起某个夜晚,寒风凛凛,跟楚无双加班到很晚,出来的时候两人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一路跑着冲到路边摊,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菜肉馄饨,吃的那叫一个香。
卖馄饨的大姐一直微笑地看着她们两个,结帐的时候,大姐笑咪咪地说,“看你们的眼神就知道,你们姐妹两个感情可真好。”两人出了路边摊,走了老远,才停下来,刮刮对方的鼻子,互相打趣到,“感情真好的姐妹俩”,然后拉着手一路笑着跑回了家。
那样温暖的冬天夜晚,再也不会有了。
“小颜,多吃点,你这孩子,最近这是怎么了?”郝伯母不放心的看着郝红颜。
郝红颜惨然一笑,转头望着郝伯母:“妈,我为什么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
郝伯母怔住。
“我明天开始上班,早饭不在家里吃。”郝红颜冷淡地说了一句,起身想回屋。
“小颜,”郝伯母喊住她,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郝红颜问到。
“我想,你还是换份工作吧,这个工作太辛苦,而且,也不太适合你。”郝伯母说到。
郝红颜微微冷笑了一下,转过身,看着郝伯母,轻轻摇了摇头,“妈,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不能以爱的名义,强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郝伯母呆了许久,眼角落下泪来。
在D市住了这么久,要走的时候,竟然连一件行李都没有。
所有的东西都被钟之清扔掉了,楚无双偶尔想留下几样,钟之清便拦住,“小双,跟我在一起,你还需要这个吗?”是,的确不需要,钟之清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却没有哪一样是她真正想要的。
离开公寓时,她没有回头,她知道她不会再回来,所以,她不想告别,让那个快乐过,幸福过,爱过的楚无双,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车子一路驶离,转弯后路过那条街道的时候,楚无双猛地愣住,始料未及的泪水猛的涌出了眼眶,下意识的,她喊了一声“停车”,钟之清挥挥手,车子停下来,楚无双梦游般的下车,脸贴近街边的玻璃橱窗,大颗大颗的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
橱窗里面,是一件件梦幻般精美的婚纱。
“双双,”
“嗯?”
“我们结婚吧,”
“好。”
“你从小就是公主,公主就该穿婚纱的。”
“那你呢?”
“我就牺牲一下我的魔鬼身材,穿最帅气的燕尾服。”
“不要。”
“那怎么办?”
“我要你也穿婚纱。”
“好,我也穿婚纱。”
“谁规定两个穿婚纱的女孩子不可以结婚?”
“好,我们就穿着婚纱结婚!”
言犹在耳,斯人却已经走远,不再回来。
如果说带着一张假面去生活,时间长了,也许就习惯了这样没有笑容的生活了,然而这一刻,假面被无情的撕开,露出里面鲜血淋淋的伤口,离开郝红颜那痛不欲生的感觉再次袭来,楚无双彻底放弃了挣扎,哭倒在橱窗边上。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吧。”身后,钟之清的声音冷冷的传来,带着怒气,带着隐忍,又带了几份小心翼翼的讨好。
楚无双的耳中,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哭了一会儿,擦干泪水,踉跄着坐回车里,然后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看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世界。
钟之清一个人立在橱窗前许久,才坐回车子里。
“开车!”钟之清低低的暴喝一声,司机听出话音不对,也不敢多言,乖乖的启动车子,把速度开到最快。
低头看看已经平静的楚无双,钟之清深深感觉到了这份平静背后的绝望。
眉毛拧立在一起,钟之清一拳打到车窗上,一声闷响,连司机都吓了一跳。
楚无双却仍然充耳未闻,沉默着,离开D市,离开这个给过她希望,却仍然只剩下绝望的,无法忘记的城市。
虽然郝红颜说不会在家吃早饭,可郝伯母还是一大早起来,做了一桌子中式早点。
然而郝红颜起床后,洗了把脸就跑了出去,对桌上丰盛的早餐,看都没有看一眼。
郝伯父出来准备吃早餐的时候,发现郝伯母坐在桌前掉眼泪。
举到一半的筷子悻悻的停下来,郝伯父叹口气:“素心,我这几天快叫你们娘儿俩的眼泪淹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我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我就算没有发言权,做为一家之主,总还应该有个知情权吧?我是劝完女儿再劝你,可是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整天哭哭泣泣又别别扭扭的,我们家一向其乐融融,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有的时候给学生讲课都能讲着讲着溜号了,组里其他人开玩笑说我老了,其实是我记性不好了吗?还不是叫你们娘儿俩折磨的。”
郝伯母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郝伯父:“淮铭,我们小颜,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啊?”郝伯父大吃一惊,“素心,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就像,你那两个女学生当年那样,甚至,她们,她们,她们……”郝伯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说不下去了。
“她们到底怎么了?”一向温文而雅的郝伯父,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风度,不耐烦的催促着郝伯母。
“她们可能已经住在一起了。”郝伯母说完别过脸去,这实在是一件她没日没夜的想,也没有想出原因的很丢脸的事情。
“什么!”郝伯父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郝伯母摆摆手,“淮铭,你坐下,别这么激动。我现在跟你说,是因为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我单独去找过那个女孩子,也给她看了样东西,我想我找她还是有效果了,她应该已经主动跟小颜把关系断了,可是,淮铭啊,咱家这傻孩子,天天吃不下睡不香的,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跟变了个人似的,我,我心里难受啊!”
连日来的压力,心结,这一刻突然暴发了,郝伯母扑到郝伯父的怀里,号啕大哭,郝伯父并没有阻拦老伴,他一边拍着郝伯母的后背,一边也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原来这段时间老伴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而女儿,到底该怎么疼她,帮她,才是真正的对她好,让她不受伤害呢?
“淮铭,你说,我这么做对吗?”郝伯母抬起头,希望从郝伯父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应,也是一个安慰。
然而郝伯父却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郝伯母推开郝伯父,疑惑的问到。
郝伯父叹口气,“素心,做为一个母亲,你做的很对,可是如果做为一个外人,也许,你会更理智些。我们小颜不是一个随便的姑娘,如果她们真的已经……已经那样了,那一定是她们已经暗许彼此了,你这样生生拆散她们,你叫小颜情何以堪?”
“长痛不如短痛,难道就任她们胡来?”听了郝伯父的话,郝伯母有些生气,自己一心是为了女儿好,没想到却被郝伯父扣了这样一个恶人的大帽子。
郝伯父再次叹口气,“关心则乱,素心,我现在也很乱,也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两人相对无言,心中想到的,却是同一件事。
他们这样漂亮能干的女儿,怎么就喜欢了女生呢?
郝红颜其实并不愿意上班,可是跟上班比,她更不愿意待在家里,忍受郝伯母对她的嘘寒问暖。
她曾经是那样单纯快乐的人,可是为什么,就有人要以爱的名义,来伤害她污辱她呢?
双双,你就这么走了,哪怕分手,也该给一个告别独白的机会吧?想到此,郝红颜心中一片凄凉。
“老郝,你这几天跑哪去了,公司都天翻地覆了你不知道啊!”王西薇一进门看到郝红颜,非常高兴,立刻跑过来,拉着郝红颜的手说个不停。
“我生病了,不过现在好多了。”郝红颜勉强笑笑。
王西薇见郝红颜怪怪的,停了话头,疑惑的看着郝红颜,郝红颜有些尴尬,连忙又问到:“公司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后来部长的同学真帮上忙了吗?”
“事情解决了,但不是因为部长的同学,就在我们快要撑不住的那时候,突然间,有人把虾送到工厂了,正是我们想要的标准,测试没问题就投入了生产,现在估计早已摆在欧洲人的餐桌上了。”
“这是为什么?”郝红颜完全被西薇的话吸引住了,“有人把虾送到工厂?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王西薇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也去问过部长,部长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叫我们用心做事,其他的别管那么多。”
“这太奇怪了!”郝红颜说到。
“这呢,只是奇事之一,还有之二。”王西薇故作神秘的笑笑,郝红颜立刻追问,“之二又是什么?”
“之二呢,就是随着虾的到来,楚无双楚助理,彻底失踪了。”
听到西薇提到楚无双,郝红颜心里一痛,不想到听到楚无双的任何消息,岔开话头,郝红颜问到:“现在公司一切正常了是吧?”
“是的,部长还说,如果郝红颜还来上班,让她第一时间到我办公室来。”
“我还来上班?我为什么不来上班?部长说话真奇怪。”郝红颜皱皱眉,对于孙卓如对她的了如指掌,颇有些被人看透了的尴尬。
“那就不知道了,所以呢,老郝,你现在得去跟部长报个到了。”
“好,我这就去。”郝红颜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往孙卓如的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