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纸箱,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里面放了一些杂物,不是准备带走的,而是准备扔掉的。
公寓里的东西并不多,楚无双一样一样的收拾着,理顺的不是物件,而是那颗已经沉到谷底的心。
在黑暗中待了久了,消磨掉锥心刺骨,慢慢的也不会觉得太苦,只是失去了那份寻找光明的冲动与勇气罢了。
所有的衣服都被钟之清抢过来,一古脑儿的扔进了纸箱里,按她的话说,这些破烂衣服穿在楚无双的身上,跟扎她的心窝子一样疼。
楚无双身上的那套也没能幸免,还带着暖暖的体温便被抛弃了,换上的,是钟之清带来的一条镶钻羊毛裙,纤尘不染的纯白色,紧紧裹着楚无双苗条秀美的身体,雾蒙蒙水潆潆,梦幻迷离,高傲矜贵,钟之清眯起眼睛,满意的微笑着。
“来,小双,看看你自己有多美。”钟之清招手,楚无双面无表情的移步到穿衣镜前,冷漠的向前望去。
那个已经没有了灵魂的冰美人,只是钟之清的小双,却不再是郝红颜的无双。
对于现在的自己,楚无双甚至有了几分自虐的快感。
惟有疼到麻木,心里对郝红颜的歉疚与牵挂,才不会那么撕心裂肺。
门铃突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双,你在里面吗?”
楚无双闻声愣住了,望向钟之清,钟这清脸色一变,沉默中多了一丝怒色,楚无双见此表情,便垂下了眼睑,不再理会门外的喊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别人碰不得的定时炸弹,谁挨得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她既然连郝红颜都可以放下,其他人,还有谁是抛不开的呢。
钟之清也没有动,静静的听着门外,莫华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突然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口,楚无双再拦已经来不及了,门锁轻响,钟之清一下子拉开房门,突然出现在莫华跟孙卓如的面前,已经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阿清,你果然在这里。”莫华冷冷的看了钟之清一眼,推开拦在门边的手臂,带着孙卓如往里走去。
钟之清看着莫华的背影,撇撇嘴,不屑的摇摇头,关上房门,重新坐回沙发上,看着莫华跟孙卓如围在楚无双的身边,问这问那的问个不停。
楚无双只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安静的坐着,任她们怎么问,也只是摇头,并不答话。
钟之清见状,越发的得意,站起身,竟然“啪啪”的鼓起掌来。
被声音吸引,莫华这才转过头,看着钟之清。
钟之清走过去,手搭在莫华的肩上,语气亲昵,“阿华,看起来,你跟我这个宝贝儿,感情还真是深哪,不过呢,我钟之清的女人,还轮不到你嘘寒问暖,就凭你跟Jim那几把刷子,还让小双给你们打工,打错算盘了吧?Jim那个一辈子富不起来的抠门男人,给小双住这么寒酸的房子,付少得可怜的薪水,你回去跟他说,既然当初敢用小双,就该想到,他这么委屈小双,有一天,我会替小双跟他算帐的。”
莫华厌恶的打掉钟之清放在她肩头的手,直视着钟之清,沉声问到:“阿清,我们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你跟我说实话,我跟Jim最近遇到的这两件事,是不是你做的?虽然你这个人,总是不讨人喜欢,但好歹,还算是个人物,不会当缩头乌龟。”
钟之清仰面哈哈大笑,笑毕再次搂住莫华的肩,轻佻的上下打量着孙卓如,“怎么,阿华,这就是你最近收的漂亮妞?漂亮是够漂亮,可是也太老了吧?不过这倒是符合你一向没什么水准的口味。”
孙卓如是第一次见到钟之清,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毕竟是莫华的朋友,她不想弄得太僵,可见到钟之清完全没有把莫华放在眼里,又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心中便有了怒气,钟之清话音还未落,她便一步冲上去,拨落掉钟之清的手,冷冷的说到:“有一点你说的没错,阿华在某些时候,的确品味不高,比如,我真没想到,她竟然有你这样一个无赖一样的朋友。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名声大过天的钟之清,原来真如传言所说,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老子跟老子的老子的能耐,不然,就是狗屁一个。”
钟之清僵在原地,笑容慢慢隐去,一丝愠怒若隐若现,莫华见状,反而笑了,轻轻拍拍钟之清,“阿清,现在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你,你不适合笑里藏刀,刚才的样子,还真好笑。”
说完,跟孙卓如对望一眼,两人的眼神情意绵绵,把怒火正炽的钟之清完全晾在一边。
压抑住怒火,钟之清冷声说到:“好,阿华,你的这个妞够辣,我今天心情好,不愿意跟你们多计较,你来若是因为有事,咱们赶快谈事,若是无事,我时间有限,不想浪费在无聊的人身上。”
几个人重新坐回沙发上,莫华先开了口:“阿清,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对我跟Jim做了手脚?”
“不是她。”钟之清还没说话,楚无双却先开了口。
“小双,你这是何必!”孙卓如看着苍白柔弱的楚无双,心里很难受。
“华姐,卓如姐,你们回去吧。以前阿清离开我,我很难过,现在她回来了,我很开心。”楚无双声音平静的简短说到。
“小双,”莫华还想再说什么,钟之清突然站起来,声音低沉,“够了!小双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那郝红颜呢?小双,你可以回避我跟卓如,可是你的颜颜呢?你很明白,离开你,她是没有活路的。”莫华并不看钟之清,仍然追问着楚无双。
楚无双站起身,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华姐,初恋总是会让人难忘的,可是,没有听说过初恋就一定会死人的。我是颜颜的初恋,所以,我想她会难过一段时间,对此,我也很抱歉,可是呢,清是我的初恋,我之所以当初会喜欢颜颜,也是因为,那时候,阿清太让我伤心了。”
说着,楚无双走到钟之清的眼前,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钟之清的脸颊:“清,我累了,你陪她们吧。”
转身,进到卧室里面,不再出来。
离开楚无双的公寓,回到家,孙卓如跟莫华斜倚到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均觉疲惫无力,又找不到这无力的原因。
“阿华,你有没有觉得,小双变了?”孙卓如终于先开口说到。
“变成什么样了?”莫华反问。
“说不上来,衣着不俗,表情冷漠,很疏远,很陌生,同时又很高贵,很漂亮。”孙卓如思索着慢慢说出。
莫华低叹,“卓如,你认识小双时间不长。其实,这才是她以前的样子,拒人千里,同时又冷漠的性感迷人,叫人过目难忘。”
忆起往昔,莫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时候,谁不谈论阿清身边这个女孩子,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笑脸,她却不是僵硬美人,就像一汪墨色妖娆的深潭水,只要能一近芳泽,哪怕是溺死在里面,都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孙卓如听着莫华的描述,一言不发,莫华说到一半,才觉出孙卓如的异样,回头见她眉头紧锁,始知失言,不由轻声笑到:“卓如,你怎么不说话?”
孙卓如仍然没有反应。
莫华坐过去,搂住她,“傻瓜,你在生气吗?我只是讲讲过去给你听,对于小双,我承认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我动心过,不过也仅止是动心而已。”
“我没有生气。”孙卓如抽离出莫华的怀抱,闷闷的坐到一边。
莫华觉得好笑,又探过去一点,靠近孙卓如,“你不生气?那你现在这郁郁寡欢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阿华,别说是你以前喜欢过别人,就算现在,你说你看到谁还会动心,甚至爱上她,离开我,我都不会生气的。”孙卓如说到。
莫华听她声音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脸色慢慢变了,盯住孙卓如:“卓如,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赌气吗?”
“不是。”孙卓如再次肯定的回应到。
莫华声音严厉了起来:“那也就是说,你对我的感情,还根本没到要生气的地步是吗?不然,哪一对相爱的人,会不嫉妒对方夸赞甚至喜欢别的女人呢?”
孙卓如抬起脸,深深地看着莫华:“阿华,我不生气,不代表我不嫉妒,就算现在,我也因为你夸了小双,而嫉妒的发狂,可是阿华,我真的,真的不会对你生气,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离开我,我也会等你,一直等到老,因为我爱你,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莫华望着孙卓如清澈明净的眼神,眼中有了泪,轻轻抱住孙卓如:“卓如,你这个傻瓜,如今我们都已经以心换心了,你还要说这样的傻话吗?别说我不会爱上别人,离开你,便是现在有一群的美女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视而不见的。因为你,我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我的眼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你懂吗?”
轻轻吻住孙卓如的嘴唇,细细吸吮着,孙卓如任她饮够甜蜜,才轻声问到:“阿华,与我们之间的感情相比,小双跟郝红颜,她们的感情是更深些,还是更浅些?”
莫华放开孙卓如,沉思了一下回答到:“那两个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可看得出来,她们爱得很真,也很深,她们之间的感情,应该不浅于你跟我。”
“所以,小双说的话,你信吗?我是根本不相信,小双会爱上钟之清那种人的。霸道,蛮横,又自以为是,她虽然背景深厚,身价不凡,但以小双并不虚荣的个性,是不会看重这些的,更何况,跟红颜在一起的时候,小双多爱笑啊,怎么可能又变回那个千金难买一笑的冰美人呢。”
“可小双,是个重情义的人,她虽然不爱钱,但不会欠别人的情。据说当年,阿清是救过小双的,而她们在一起十一年,就算没有爱情,朝夕相处的感情,还是会有一些的。”莫华回到。
孙卓如摇头:“十一年又怎么样?什么感情是可以超越爱情的?我不相信小双会古板到为了报答恩情,而牺牲自己的爱情,更何况,这样做对郝红颜的伤害,她是一清二楚的。”
“难道,是阿清胁迫她?”莫华犹豫着问到。
“一定是。”孙卓如肯定的回答到,“那个钟之清,那么忘乎所以,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一来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二来小双也不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想帮她都无从下手。以钟之清的实力,她如果真的想去对付一个人,十个郝红颜也不是她的对手。”想到钟之清的背景,莫华有些无奈,她不是怕钟之清,只是跟钟之清庞大的势力相比,她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也暂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但我们不能不管小双,再想想吧。”孙卓如仰头靠在沙发上,想起楚无双以前的俏皮可爱,如今的判若两人,心里十分难过。
郝红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潜意识里,她希望永远也不会醒来,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像童话里的睡美人,突然有一天,双双回来了,轻轻吻她的嘴唇,呼唤她的名字,她一定会立刻活蹦乱跳的醒过来,拥着她的双双,庆幸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然而不是现在,她不要现在醒来,多希望有一个可以超越时光的梦,不要让她在这一刻,睁开眼睛,恢复所有的记忆,包括那些最可怕的,她永远也不愿意再想起的。
捂着疼得要命的头,下地,胡乱的套了几件衣服,郝红颜赤着脚来到客厅,郝伯母一看她出来了,赶紧迎上前扶住她,“小颜,你怎么起来了?昨天后半夜你发烧了,说胡话,妈给你吃了药,你才又睡着了。”
“妈,几点了?”郝红颜问到。
“下午一点多了,你是不是饿了?妈这就给你热饭去。”郝伯母说着松开郝红颜,快步进了厨房。
郝红颜没理会郝伯母,转身回了房间,脱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居服,换上出门的衣服,拿了车钥匙跟一串门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跟郝伯母说到:“妈,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这孩子,吃了饭再出去也来得及。”郝伯母追出来,可只看到了郝红颜落寞孤单的背影。
这孩子都瘦了呢,郝伯母心疼的自言自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