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安静。
郝红颜因为激动而面色潮红,看着泪流不止的楚无双,突然走过去,抓住楚无双的手:“双双,既然她不愿意走,那我们走吧。”
楚无双的脚步还来不及移动,钟之清眼中光芒暴炽,“啪”的一下打掉了郝红颜的手。
郝红颜愣住,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嚣张与傲气是从何而来,她紧紧盯了钟之清一眼,也不争辩,继续伸出手,想要抓住楚无双的手。
这一次,却抓了一个空。
钟之清冷冷的看着郝红颜,眼神阴郁,嘴角却微微上扬,仍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说,小双跟我在一起从来没有快乐和幸福过,那你究竟了解她多少,又知道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呢?
丫头,不要以为你讲几个笑话哄她笑笑就是快乐与幸福了,那太浅薄庸俗了。
她十三岁,我们相识,那时候她已经美的清纯脱俗,本校的,外校的,哪个男生不惦记她?
放学路上,一群群的男生跟着,是我,每天接她回来,准备最可口的晚餐给她,让她安心读书。
她十五岁,中学毕业,去了S市最著名的一所高中,她虽然成绩很好,可想要跨区念书却不是易事,但有我在,她就可以住最好的房子,念最好的中学,享受最好的生活。
她十七岁,市中学生运动会,她是游泳比赛的冠军,颁奖的时候,漫天都是飞舞的心形气球,上面清晰的写着一个‘双’字,场面浪漫宏大,所有人都因为她而惊艳羡慕。
她十八岁,生日派对是在S市最有名的西餐厅举办的,礼服是找专人设计的,你见识过她美的像童话里的白雪公主一样吗?
没有,她的美丽,只是为我一个人而盛开,至于你,那时候也许正扎着邋遢的马尾辫,戴着厚厚的大眼镜,不解风情的读着没用的数理化呢。
十八岁以前,她是我的小孩子,小宝贝,十八岁以后,她是我的小心肝,小爱人,你说她从来没有快乐幸福过?
她难过,不过是因为我离开她去结婚了,我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就算我结了婚,也不会离开她,会照顾她一辈子。
我们十一年的感情,难道会因为一个误会而分开吗?
小双她很善良,她不愿意伤到你,可实情就是这样,你呢,也要尽早清醒,为自己多做打算吧。
郝红颜一直看着钟之清说完,心情难过,眼神复杂地看着楚无双。
她不是不相信楚无双的感情,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还有钟之清这样一个人存在,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也只是把钟之清当成了楚无双以前交往过的普通对象而已,完全没有想到钟之清跟楚无双之间,竟有如此深的渊源,如此久的相伴。
钟之清不再看郝红颜,她反身抱住楚无双,妩媚一笑,向楚无双的耳际吻去,停在发梢间的时候,极轻的声音,落进楚无双的耳中。
“你如果跟她走,我就不会让她走得远,相信我,我会让她寸步难行。”
楚无双的身体顿时僵硬,眼泪,也慢慢冷了。
“双双,你跟她,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吗?”郝红颜试探地问到,声音已经没有初时的自信了。
“是。”楚无双点点头,并没有看郝红颜。
“那,你们的这一切,都过去了对吗?你,要不要跟我走,离开这里?”郝红颜再次试探的问到,眼神希冀的看着楚无双。
一等,再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楚无双缓缓地摇摇头。
“为什么?”郝红颜试着让自己冷静,可声音之中已经充满了不相信的忧伤。
楚无双抬起头,看着郝红颜,心如刀绞。
不管因为什么,是威胁,是强迫,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残忍,终究,她不堪的过去将永远的亘在两个人的中间,终究,她还是伤了她,伤了自己今生最爱的人。
如果可以回头,她宁愿在十三岁的时候,带着一身的冰清玉洁死去,而不是满身污秽的活下来,永失所爱。
“为什么?”郝红颜再次追问到,声音愈加凄凉,“双双,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真的把我们的感情当成儿戏,我不傻,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怎么会不爱我呢?你说,颜颜,我们永远在一起,你说,颜颜,就算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也愿意这样的陪着你,你说过很多很多话,你一直叫我颜颜,只有你才叫我颜颜,因为你爱我。而我对你的爱,你又怎么可以当它是一场云烟呢?双双,那是我全部的爱,你抛弃了它,就等于将我打进十八层地狱,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楚无双的眼泪又要涌出,可这一次,她生生的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她哀伤的说到:“颜颜,我知道你的感情,也真的爱过你,但是,我对你的爱,仍然不能消除我对她的记忆,当她回来找我的时候,我真的,真的无法抗拒。”
这一次,她没有勇气再看郝红颜的脸,她怕一看到那双忧伤的眼睛,她的精神会在瞬间崩溃,她不想惹怒阿清,她知道阿清如果真的暴怒,那可怕的力量会有多大。
一份有爱却得不到安宁的生活,与一份被爱伤害却平静麻木的生活,哪一个更会让人幸福呢?
她以为,是后者。所有深深爱着对方而不想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的人,都会以为是后者。
无法抗拒。
楚无双说无法抗拒。
郝红颜的身体晃了晃,巨大的眩晕感使得她站立不稳,强忍住想要倒下去不再醒来的欲望,郝红颜摆摆手,低声说到:“双双,我走了,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虽然你不够爱我,可是跟我在一起,还算快乐的话,我随时等你。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再爱上别人。如果你注定会幸福,不再回头,那么,我将祝福你,伴随着我的孤独终老。”
说完,郝红颜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楚无双眼看着那个寄托了一生至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下子跌落到沙发里,失声痛哭。
钟之清冷冷地看了楚无双一眼,并没有动了怜香惜玉的心,而是转身出去,追上郝红颜。
“还有什么事?”郝红颜被钟之清拦住,只得停下来问到,她心力交瘁,疲惫到了极点。
“你有公寓的钥匙吧?什么时候还回来?你知道,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钥匙在你那,不太方便。”钟之清开门见山,说得干净利落。
“好,我明天还。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走了。”郝红颜躲开钟之清,快步的离开公寓。
钟之清望着郝红颜的背影,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有丝毫的喜悦。相反,那积压许久的愤怒,终于在这无人时刻,积聚到了顶点。
回身,进屋,用力的关上门。俯身到沙发上,双手紧紧按住楚无双,强吻住她的颈。
这一次,楚无双并没有拒绝。她已经无力拒绝,就在刚才的那一刻,她想,她已经死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
一朵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像一个一个曾经的誓言,翻飞在无可归依的风里,在这个万念俱灰的夜晚,落地成雨,消失无踪。
郝红颜三步一滑,五步一摔,进到家门的时候,身上尽是泥水,脸色却惨白如纸,郝伯母惊得赶紧喊来郝伯父,两人把郝红颜扶到屋子里,郝伯母担心的问:“小颜,你这是怎么了?上哪去了?我刚才到处找你。”
郝红颜身体一直在发抖,她抬起头,看着郝伯母,惨然一笑:“妈,你以后再也不用像看犯人那样看着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话,小颜,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爸找他去!”郝伯父也被郝红颜的样子吓到了,在他印象中这孩子天性单纯活泼,从来不曾如此狼狈而消沉过,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迟迟徘徊不走,他担心女儿是不是在外面遇到坏人了。
郝红颜却使劲的摇摇头,眼泪静静流下来,却仍然努力的想要笑着说:“爸,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摔了一跤,好大好大的一跤,几乎就要摔死。爸,现在我醒了,我要去洗一洗,然后再睡一觉。妈,你明天帮我请假吧,就说我病了,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暂时不能上班了。你最颤长给我请假的,不是吗?”
说完,推开父母,郝红颜去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匆匆出来,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也不说话,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里,关上房门,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你,又怎么惹她了?最擅长给她请假?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告诉你,吕素心,你要是把我们的女儿逼坏了,我跟你没完!”郝伯父看着郝伯母生气的说到,他一直觉得最近家里气氛很不对劲,刚才郝红颜的话明显亦有所指,他知道郝伯母在外面口碑很好,不是个霸道的人,在家里对郝红颜,却一直是严厉有余,慈爱不足。
这些年来他一直用慈父的爱来弥补这份不足,可现在女儿大了,再用这一套一张一弛,黑脸白脸的管教方法,已经太不合适了。
郝伯母也没有料到郝红颜偷偷跑出去后会变成这样,可隐约的,她已经感觉到了郝红颜跟楚无双之间的关系变化,如果两个人真能断了,就算现在伤心些,以后,平静的生活才会更加长久。
“行了,你就别管了,我有数。你放心,她是我亲生女儿,我又不是后妈。”郝伯母拍拍郝伯父,解释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