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红颜一路睡得香甜,靠在楚无双的肩头分外温暖踏实,此刻站在工厂的院子里,一边活动着酥软的筋骨,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恋恋不舍,发梢衣边,皆还停留着楚无双淡淡缱绻的体香。
有时候,楚无双诱人的就像一块奶香四溢半融化状的软糖,常常让郝红颜觉得口干舌燥,恨不得立刻剥去糖纸,温润滑腻地含到口中,尽情的品尝她的滋味。
“颜颜,想什么呢?”楚无双跟着孙卓如下了车,见郝红颜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走上前去,陪在她的身边。
郝红颜脸微微一红,仿佛心里想的被人家逮个正着,索性腆着脸嘻嘻一笑,小声说到:“我想你呢,双双,我太想你了。”
楚无双望着郝红颜面泛桃花的痴痴样子,扑哧一笑:“你呀,就是古人常说的饱暖思,刚才在车上睡得昏天黑地的,现在醒了就开始想干坏事了。”
两人站在院子的一角说笑着,远远地看着厂长出来迎接孙卓如,顺便带着其他人进了楼,孙卓如却还留在外面,一直在讲电话。
两人很舍不得这片刻的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可是外面风大,楚无双担心郝红颜刚刚醒来会着凉,便也准备一起进去,正路过院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车子的刹车声,回头一看,一辆银灰色的奥迪停在了工厂门前。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郝红颜好奇的探头张望。
楚无双的心却提了起来,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孙卓如,果然,孙卓如慢慢垂下一直举着手机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看着奥迪车。
车上却没有人下来。
孙卓如也只是站着,并没有动。
郝红颜却忍不住了,嘴里嘟囔着:“这半夜三更穷乡僻壤的,我看看到底来的是哪个神仙。”
楚无双认得那辆车子,她赶紧伸手抓住郝红颜,低声说了一句:“你别去,跟我上楼。”
郝红颜还想问什么,楚无双的力气却很大,拽着她就往楼里走,郝红颜不死心,边走边回头张望,想看看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神秘人物。
孙卓如一直站着,夜风刮得很猛,吹得脸颊生疼。
跟着,有泪轻轻落下来。
她拂了拂耳边的长发,顺手不易察觉地抹去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再不过去,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再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她朝朝暮暮里,日思夜想的人。
走到车前,拉开车门,轻声说了一句:“你来了。”
冷风嗖嗖地钻进车里,莫华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下了车。
为什么要这么快过来,为什么不站在那里,让我再多看你几眼?
做为订单的中间人,莫华一直会收到Jim秘书发过来的订单进程,这原本只是个形式,是Jim一贯的礼章与尊重,她不会真正参与到订单的实际操作中。
可是她喜欢每天看着那寥寥数语的邮件,从寥寥数语中,她会想象着孙卓如忙碌而不苟言笑的样子。
以前上课的时候,老师对她们两个人的评价,是“远胜于某些酒囊饭袋的男同学”,虽然是句玩笑话,可也足见她们的优秀。
那时候,她最喜欢在上课时,偷偷看孙卓如认真听课的样子,严肃,专注,心无旁骛,却可爱得那么与众不同,充满了完全无法抵挡的诱惑。
她常常伴随着回忆想象着孙卓如现在的样子,想得久了,心会被思念的小虫子啃噬的千疮百孔,她于是身不由已的找一个理由来看她,看过之后,她却又充满了更加痛苦的负罪感,她忘不了贺子诚上飞机前冰冷的眼神,忘不了贺妈妈临走时绝望的眼神,忘不了贺佳蕊恨她如仇人般的厌恶的眼神。
他们曾经如她的亲人一样,她却无情地伤害了他们。
如此循而往复,她也想解脱,她放任自己去沉溺于床前榻下的游戏里,人走马灯似的换,心却一直停留在原地,举步维艰。
当她遇到楚无双,她对这个女孩子充满了好感,她想她终于可以好好恋爱一次了,或者这一次,可以挤掉她心中的那个影子,然而她又错了,感情不对路,楚无双没有被她打动,她也很快在意兴阑珊中弄清楚了自己,那是好感,是欣赏,是姐妹间的想要呵护,朋友间的全力帮助,却不是爱。
而她,一直在为了爱而去爱,又怎么可能得到爱呢?
压抑住心中的波涛汹涌,莫华面无表情的下了车,孙卓如上前替她理了理大衣的下摆,对于莫华,她从不会掩藏自己的感情,不管是多么难堪的冷落,她都一如继往,她只是想让莫华知道,她爱她,一直在等她,从不会改变。
莫华又何尝会不知道。
孙卓如敢爱敢恨的执着又叫她情何以堪?
只不过会更加心疼,更加心酸,爱她的痴情,也恨她的痴情,在爱与恨之间,没有结果的未来,更加叫人绝望。
在心底苦笑,这些年来,她对所有的人百媚千娇,她却不爱她们。
她真正爱的那一个,却一定要挂上这张冷若冰霜的脸,她到底是在折磨别人呢,还是在折磨自己?
叹口气,她突然转过身,看着孙卓如,对方正直直地看着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卓如,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我们现在只是公事关系。”莫华冷冷地说到。
孙卓如并没有收回笑容,答非所问的说到:“你怎么来了?”
“Jim去海南度假了,叫我来盯着点,再说我也要抽佣的,你们搞砸了我也没的赚。”莫华说得并不客气,随着话音一落,孙卓如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她突然又有些心痛,开了几个小时的夜车,难道就是为了来咄咄逼人的吗?
就继续折磨自己好了,何必又要去折磨她呢?
莫华不再说话,转过身朝楼内走去,孙卓如没有动,突然说到:“Jim有个习惯,度假的时候,从来不问公事的。而我做事他也一向放心,不会叫你来盯着,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莫华脚步放缓,停在原地,孙卓如却加快脚步径直朝前走去,路过莫华身边的时候,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
擦肩而过。
工厂收拾干净了几间空着的工人宿舍,给孙卓如他们暂时休息用的,条件很简陋,窄窄的铁床,薄薄的棉被,屋子里很长时间不透风,还有一股子霉味儿,几个女生捏着鼻子都不愿意进,两个技术部的男同事跟司机倒不介意,倒头就呼呼大睡。
后来西薇实在是困了,也找了间屋子缩到床上,盖了自己的棉衣睡着了。
办公室里,陪同的许厂长困得直点头,他点一下郝红颜就笑一声,来的路上她是睡足了,现在看别人困得五迷三道的甭提多开心了,楚无双也觉得好笑,这位许厂长可真够实在的,孰不知这样才会叫客人更加窘迫呢。
莫华一直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只是闭目养神,孙卓如心里不安,被郝红颜笑得更加烦乱,她于是叫醒许厂长,好言劝说才把他劝去休息了,回头看了郝红颜一眼,心想这个人怎么笑点这么低呢?
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百炼成钢不轻易笑闹了,尤其在上司面前,更要谨慎些才对。
可是她再转头,看到坐在郝红颜对面的楚无双,她突然就释然了,那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笑咪咪地对望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快乐,年青而姣好的面容上,洋溢着年青而姣好的幸福。
轻轻叹息,原来这才是她不会笑的原因。她不是没有年青过,她只是没有幸福过罢了。
楚无双见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四个人,孙卓如的脸上又写满了落寞,她轻轻拉着郝红颜的衣角,悄声说:“我们也找间宿舍躺会儿好不好?”她的原意是给孙卓如和莫华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郝红颜却会错了意,立刻欢声答应,楚无双站起来跟孙卓如打了声招呼,又往莫华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孙卓如主动些,孙卓如苦笑着摇摇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出了办公室,拐到宿舍区,楚无双带着郝红颜去了西薇的房间,郝红颜一路只顾着高兴了,没注意到房间号,待推门看到西薇,吓了一跳,又赶紧把楚无双拉出来,关上门后小声问:“屋里有西薇啊,我们换一间。”
楚无双笑:“你以为这是酒店啊,许厂长刚才说了,女生就给留了这一间屋子。”
郝红颜很失望:“双双,我刚才还以为你要跟我亲亲呢。”说着揽过楚无双的腰,低头亲吻了一会儿才松开,俯在楚无双的耳边轻声说:“也好,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别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屋子里只剩下孙卓如跟莫华。孙卓如起身关了灯,走到莫华的身后,低下腰搂住莫华,把脸埋进莫华的颈间。
“阿华,我知道你没睡着,给我几分钟,求你,只让我这样抱着你就好。”
莫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黑暗中她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只是月光斜斜地照进来的时候,莫华的脸上,缀满了蓝色的泪滴。
而她的颈间,冰凉的泪水,带着十年的忧伤,凝成安静的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