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吧台处是一侧细长的透明玻璃窗,楚无双抱着双肩,立在窗前,从后面望去,窗外浓浓墨蓝夜色,趁得她的孤单背影,有诉不尽的清丽温柔。
身后响起哒达的脚步声,跟着华丽的香水味道随之而来,不浓艳,却足够在人群之中脱颖而出。跟它的主人一样,高调且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楚无双没有回头,仍然定定的立在窗前。
“怎么还不进去?”华姐靠近楚无双的肩头,柔柔地低声问到,她个子本没有那么高,然而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拖,站在楚无双的身后,好像把楚无双整个人都裹到了胸前。
楚无双不着痕迹的微微侧身,礼貌的回了一句:“里面太闷。”
华姐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豆蔻女孩的娇憨,眼神中,却透露着她那个年龄才有的犀利与了然。
“怎么,刚才你表现的很活跃啊,差点令我把持不住呢。小双,玩得别太过火,我们这一大桌子的人,可不是专门来给你当棋子的。”
说完,手轻轻扶上楚无双的腰,“你为了那个呆头瓜,冒险来演这一场戏,怎么样,姐还算配合你吧?”
楚无双拂掉腰上的手,莫华却不依不挠,手回落到腰上,紧跟着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小双,我对你的心意不是一天两天了,难得你跟阿清分开,我们又在这里遇见,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心跳加速,像十几岁的小女孩。我们才是一类人,那个不解风情的呆头瓜,你别白费心机自讨苦吃了。”
楚无双躲开莫华的半拥半抱,转过头看着她,“华姐,谢谢你的厚爱,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阿清那个圈子里,只有你是令我敬重的,所以难得遇见,才能坐下来喝一杯。你要是再这样,我只能像对其他人那样,跟你一刀两断了。”
华姐闻言,笑容渐渐隐去,神色失落,“可惜了,阿清没有珍惜你,我也无缘得到你。”
这一边,郝红颜坐在卫生间里,正生着不知谁的闷气,听着门有响动,又进来两个女人,她正想站起出来,却听到这两个女人提到了楚无双。
“我们老大眼光就是好,那位楚小姐,真是美的令男人动心女人动情啊。”一个女人坏坏笑着说。
“是啊,看华姐那眼神,估计这姑娘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这几年跟着华姐的小姑娘不少,可跟这位楚小姐相比,都逊色了很多。”
“咱们华姐样样好,就是不爱男人爱女人,要是这次真找着可心的人,也算她的头桩喜事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说了一气,郝红颜大气不敢出,等她们都出去了,才长长舒口气,赶紧推门出来。
头上冷汗直冒,敢情,这位华姐是个专吃花姑娘的女色狼啊!
郝红颜打定主意,一会儿就拉着楚无双赶紧走,这样有背景有身份的女色狼,最好离远点才安全!
想着,还没走到包间,正看到楚无双跟华姐在窗边拉拉扯扯。
郝红颜大脑一片空白,冲上前一把将楚无双拉过来藏到身后,朝华姐吼了一声,“你干什么!”
华姐愣住,回过神来抿嘴笑笑,拍拍郝红颜说,“傻妞,你真是傻人有傻福。”
郝红颜没功夫跟华姐计较傻不傻的问题,看着华姐走远,才拉出楚无双紧张的上下打量,“你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被人家占了便宜?那华姐啊,她,她,”郝红颜挠挠头,这女色狼三个字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一味的盯着楚无双看。
楚无双心里泛起甜蜜的暖意,嗔怪的看着郝红颜,“你呀,就是冒失,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我能有什么事,这倒好,把给咱们结帐的财神爷吓跑了。”
“哼,咱们喝不起酒啊,还要她请,你没喝够是吧,走,咱俩回屋喝去,我请你。”郝红颜见楚无双一切正常,语气又腻着一股亲热,高兴的手舞足蹈,去吧台又点了清酒跟几样零食,两人打包回了酒店。
刚走进酒店大堂,前台就喊楚无双小姐的电话,楚无双接起,竟是华姐,不由暗暗敬佩华姐不愧为老江湖,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打听到她住在哪里,拿准她回来的时间。
电话里华姐声音平静,问楚无双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就离开,有淡淡的责怪,紧接着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让楚无双回到S市再跟她联系。
声音干净利落,没有纠缠到让人起厌,楚无双有心感激,却又说不出口。
跟那个人分开以后,在S市,楚无双除了亲戚,没有任何朋友。
与那个人在一起十一年,她只是那个人身边的一个漂亮宠物,带着处处炫耀,等到分开,虽然楚无双也有心跟那个圈子一刀两断,可大部分人,都还是主动疏远了楚无双,原因无他,那些人将就她,无非也是慑于那个人一贯的跋扈。
然而华姐却是最不同的一个。
当初她在那个人身边时,华姐从不主动跟她多说一句话,她跟那个人闹分手,华姐主动找她,只说了一句,“跟我走,我保你。”她却拒绝了。
后来她离开那个圈子,听人说华姐还找过她,没想到无巧不成书,却在相隔千里的D市遇见。
留一个号码,无非是知道楚无双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想伸手帮一把罢了。
楚无双转头,看着郝红颜的苗条修长的侧影。
此刻这位红颜姑娘正两手拎着吃食,哼着小曲子,左右轻轻摇摆着腰肢,逍遥无比的样子,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不谙世事。
不谙世事,楚无双苦笑,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年青,她们过去的人生,却是多么多么地不同,差着十万八千里,她千疮百孔的过去,她同为女儿身的爱,这不谙世事的郝红颜,又是否能真的接受呢?
在D市这份偶然的心动,楚无双没有把握可以留得住,回到S市,没有朋友,也没有工作,跟那个人分手以后,她理所当然的离开了那个人的公司,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或者好,或者不好,都将是她一个人承受。
心底迷茫,有一刹那想到,要是真的跟着华姐,这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而华姐也不会像那个人那样,霸道到癫狂的地步。
然而只是一刹那,这想法飘过脑海,瞬间就飘到了远方,没有在心底停留。
郝红颜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冒失的好心,莽撞的保护,害羞的喜欢,喜怒言于形的透明清澈,无不深深地吸引着楚无双,一下子扎进楚无双的心里,疼着,却满足着。
或者好,或者不好,都不会从一个金丝笼,飞回另一个金丝笼,她从没有贪恋过那副华丽的枷锁,便是飞翔到疲惫,追逐不到自己想要的真爱,也不后悔。
郝红颜哪里想得到楚无双复杂的心绪,见电梯来了,一个高儿就冲了进去,身轻如燕,好似凌波微步的高手,楚无双知道,郝红颜是得意刚才她们甩了华姐,这家伙,从来不知道装的深沉些。
但是这样多好啊,跟着那个人那么久,圈子里的勾心斗角,重重心机,楚无双早就厌了。
进到房门,郝红颜把酒菜摆上,笑嘻嘻的按楚无双坐下,“双双,今晚咱们俩喝个痛快!”话刚说完,却吸吸鼻子皱起了眉头,“哎,你去换件衣服吧,满身都是华姐那个老妖精的香水味儿。”
楚无双笑,“怎么,你嫉妒?”郝红颜被说中心事,嘴还硬着“我有什么可嫉妒的,她满脸折子,哪能跟我这年轻貌美的比。”可脸却腾的一下红了,楚无双边笑边乖乖的去换了件衣服,心想一向重保养的华姐,要是听到“满脸折子”这四个字,能气的把这房子给拆了。
两人收拾停当,正要坐下来开吃,却有人在外面敲门,郝红颜去开门,见门口正站着昨晚的那位酒店经理,一看郝红颜被破坏好事凶巴巴的样子,赔着笑嗑嗑巴巴的说:“女士,昨天实在抱歉,没有两张床的标准间,让你们受委屈了,我们酒店今天正好空出一个两张床的房间,我这就带你们搬过去。”
郝红颜眼白一翻,气哼哼地说:“你有毛病吧,谁说要换两张床的房间了,你们酒店是不是一直这样没礼貌,专门爱来打扰客人,你再这样没事就骚扰我们,我可要去投诉了!”
说完就关上了门,可怜的经理莫名其妙的碰了一鼻子的灰,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叫门挤过了。
郝红颜坐下,刚要举杯,突然又站起来,去门口挂了个闲人勿扰的牌子,这才安心的坐下来,“双双,现在没人打扰咱们了,真好。”
是啊,真好,只是郝红颜,你这个木瓜脑袋,为什么就不想一想,这个真好,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酒过三巡,郝红颜薄有醉意,楚无双心里有事,尚还保留着一份清醒。
她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郝红颜,“颜颜,刚才我和华姐在一起,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郝红颜正乐得美乎,没料到楚无双这样一问,想也没想就说:“那华姐啊,她喜欢女孩子,双双,你说多吓人,她打你的主意呢!”
“你觉得,吓人?”楚无双不动声色的问。
郝红颜挠挠头:“你不觉得吓人吗,女人怎么能喜欢女人呢。”
“如果我喜欢你呢?”楚无双再问。
郝红颜盯住楚无双,看了三秒钟,突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边笑边指着楚无双说:“我得回去告诉诺诺,她的无双表姐,原来是个讲冷笑话的高手哎!”
楚无双正色到;“颜颜,不开玩笑,如果我喜欢你,怎么办?你也会觉得吓人吗?”
郝红颜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继续笑着说:“那怎么能吓人呢,我也喜欢你啊,我们之间是朋友那样的喜欢,跟那个,那个女色狼可不一样。来来来,别讲冷笑话了,喝酒喝酒。”
楚无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郝红颜三言两语的无厘头就这么化解到无形了。
她看着郝红颜,若是一般人,她会认为这是表面糊涂打太极,暗地里什么都明白,然后郝红颜那张真诚到让人想揍两拳的脸,明明白白写着“真话”俩字。
两人一个是爽到开心,一个是满腹心事,喝到口中的酒的滋味自然不同,快意碰纠结,清酒的后劲儿再一上来,都醉了。